宋天陽聊的是糧食的事，李向輝便很快猜出他來的目的。

“天陽同志，你也是來買糧的吧？”

城里還好過一些，就算議價糧買不到，每個月還是有定量糧的，哪怕比以前少一點呢，總歸暫時是不用餓肚子的。

只有鄉(xiāng)下人太苦了，家里的糧食一旦吃完了，地里莊稼也沒了，糧食又買不到，等待他們的只有餓肚子。

不過縣里也就此事進行了多次開會，會從縣里拿出一部分糧，進行救災，當然，不會多了。

所以，他猜測鄉(xiāng)下來的宋天陽，肯定因為家里吃不上糧食，來求助他了。

這可是救命恩人，哪怕他不吃呢，也得想著辦法給宋天陽整點糧食。

沒等宋天陽回答，一旁的唐韻先接過話：“天陽，你家里沒糧了吧，那回頭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從家里偷出來一點。”

唐韻為了他這個弟弟不餓肚子，竟然不惜從家里偷糧給他，之所以用“偷”字來形容，肯定是唐韻擔心父親不給啊。

唐建軍現(xiàn)在那么討厭宋天陽，巴不得他餓死呢，但是唐韻當然打心眼兒里不認同。

聽了姐姐的話，宋天陽是既感動又忍不住笑：“姐，你沒看旁邊站的是誰，還敢偷東西。”

李向輝當即繃著臉：“就是，你也太不拿我當回事了，當著人民公安同志的面，你竟然要偷東西，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抓起來。”

唐韻還真不怕他，上前一步說道：“我偷我自家東西咋了，那你抓啊，你倒是抓啊。”

李向輝被逼的后退幾步，他就是故意嚇唬一下，哪敢真的抓啊，這可是宋天陽的姐姐，雖說之后證實不是親姐了，但明顯比親姐弟還親。

眼看唐韻的脾氣上來了，宋天陽可是知道這位姐姐的性子，有時候霸道的很，趕忙把她攬到一邊：“好了姐，你不用給我糧食，家里有。”

“那能夠吃嗎？你家里那么多人。”唐韻仍然關(guān)心的問道。

“放心吧姐，我提前準備了，夠吃呢。”

聽到這，唐韻才稍微放下心來，只有李向輝一頭霧水，既然家里夠吃，怎么還要來買糧？

“天陽同志，我這邊能整到的糧食也不多，畢竟市面上確實緊張，但既然你來了，我怎么都得想辦法給你整來點。”

宋天陽過來，的確是為了糧食，但不是自己吃。

“你誤會了，我家里的確不缺糧，但是我們村里人缺糧啊。”

李向輝驚訝了一下，他還以為宋天陽是為了自己買糧來的，沒想到是為了村里人。

“那這個還真不太好辦了…”

一旁的唐韻又急了：“什么叫不太好辦了，我弟弟可是救了你的命，不好辦你也得給辦了。”

李向輝心里也著急：“我肯定想辦，但我能力有限，這不是一個人的糧食，全村那么多人得需要多少糧食，我確實整不來。”

見李向輝真的有困難，唐韻眼珠子一轉(zhuǎn)，忽然說道：“那讓你爸給響子山多撥點救濟糧。”

“這…”李向輝更為難了：“那救濟糧都是縣里統(tǒng)一規(guī)劃，哪能單給響子山開特例。”

這不是讓父親為難嘛，要說宋天陽家里缺糧，都不用父親發(fā)話，他自己都想著辦法去給搞來了。

可涉及到一個地區(qū)，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全縣鄉(xiāng)鎮(zhèn)都在受災區(qū)，不做到一碗水端平，難免有人對父親產(chǎn)生異議。

父親作為縣里一把手，更要謹慎對待，上上下下都盯著呢，絕不能摻半點私心。

見李向輝半天沒反應，唐韻急了眼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合著白救你命了，早知道就讓你被野豬挑了。”

可能是為了宋天陽太著急了，唐韻越說越離譜，宋天陽只得拉著她：“姐，姐，你別這樣說，這樣確實有點為難向輝同志了。”

上次開會，村里幾個人就主張宋天陽來找縣書記多要糧食，沒想到唐韻也提出了這個說法。

看著李向輝一臉尷尬，宋天陽急忙說道：“對不起啊，我代我姐向你道歉。”

李向輝哪是那小肚量的人，回應道：“我倒沒有生氣，就是覺得幫不上你，有點心里愧疚。”

“這倒沒有關(guān)系，關(guān)于救濟糧，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縣里有縣里的安排，我們肯定遵守。”

李向輝這才輕松一點：“那太感謝你的理解了。”

幸虧宋天陽沒有堅持要救濟糧，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么拒絕了。

“是這樣的向輝同志，我來這里，不是為了救濟糧來的，而是想打聽下黑糧。”

“黑糧？”李向輝一臉震驚：“你，你搞錯了吧，我上哪給你整黑糧去，這可是犯法的。”

黑糧是從黑市市場上進行非法販賣的糧食，現(xiàn)在是嚴厲打擊的。

宋天陽知道李向輝是公安局的，對這種現(xiàn)象很是敏感，他只能說道：“現(xiàn)在是特殊情況，其實只要能讓人吃飽飯，換種方式去做也未嘗不可。”

宋天陽說的很含蓄，李向輝還是聽出了他的意思，從正常渠道，連縣里都很難調(diào)過來糧食，這時候反而黑市為了利益，而變得活躍。

難免價格很高，但換種角度來說，恰恰也能養(yǎng)活一部分人，總比餓死人強吧。

這次李向輝思考了挺長時間，他有些感慨宋天陽的膽大，連這種事也敢冒險。

但不管怎么說，如果真能解決一個村子的糧食，反而讓縣里輕松了一截。

這樣想的話，什么叫正什么叫邪，有時候邪的，反而比正的好使。

正的條條框框太多了，受的局限性很大，和邪的對比，缺少了很多靈活性。

終于，他做出妥協(xié)：“我確實以前抓過這樣一個糧販子，但他改邪歸正了，不做這一行了，我給你個聯(lián)系地址，你可以和他交流一下。”

李向輝說的也很含蓄，宋天陽哪能不理解啊，畢竟是公安局的，總不能明著說，我支持你吧。

只能通過這種隱晦的方式，告訴宋天陽這個渠道。

宋天陽也很識趣：“嗯，回頭再看吧，我就是這么順嘴一提，也沒說真要去買。”

李向輝松了一口氣，還算宋天陽懂事，沒有把這件事挑的太明，這樣他就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quán)當不知道。

忽然，他又想起一個問題：“黑糧可不便宜，據(jù)我所知，響子山并不富裕，甚至是非常窮的一個山村，那里的村里人根本買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