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柳新妍就被程予喊了起來。

她睡眼惺忪，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兩人的臥房床上。

“一會有人來拜年了，快起來吃早餐。”

雖然程家家大業大，但本家親戚不算太多，但年節前來拜年的旁支和一些親朋好友更多。

作為程家當家人的夫人，柳新妍確實得早早起床接待客人。

這也是從程曾夫人那會起就定下的規矩。

她出身大戶人家，認定無規矩不成方圓，只是娶了高書君這樣的高知兒媳婦，這才免去了晨昏定省那一套。

客廳已經被布置地年味濃濃，絲毫不影響老宅高奢的中式風格。

程曾夫人依舊穿著精致典雅的褂子，銀絲挽在腦后，耳朵上墜著翠綠的翡翠，顯得高貴威嚴。

她向來看不慣柳新妍，見她下樓后，不咸不淡道：“規矩太松散了，居然還要阿予喊你起床。”

柳新妍才懶得管著這老太太，但想著新年第一天還是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她笑瞇瞇道：“老太太說的是。”

說完便不管不顧地往餐廳去了。

高書君也正坐在餐廳吃飯，她正在幫程灝的吐司上抹果醬。

而程灝正拿著手機玩，柳新妍壓下眉頭，冷冷道：“程灝！”

被點名的程灝手一抖，連忙把手機收起來，笑嘻嘻地接過高書君手上的吐司：“謝謝奶奶。”

“不謝。”高書君抬頭看了柳新妍一眼，她身上穿的是高書君以前給她準備的旗袍，絳紫色的圖底上用繡著暗色的團花，其實整體圖樣有點偏老氣，但偏偏柳新妍皮膚白，又帶了金色的首飾，顯得格外好看。

這條旗袍是高書君前幾年的時候送的了，沒想到她現在會翻出來穿。

柳新妍倒沒有什么新年穿新衣的觀念，只是昨天看傭人收拾衣帽間的時候翻出了這條裙，覺得好看就拿來穿了。

因為裙子太過于顯身段，腰細胸大屁股翹，好看的同時確實顯得不端莊。原主是斷然不會穿這樣的衣服，所以這也是她第一次穿出來。

裙子整體偏暗，她特意選了鮮亮的金色首飾作為點綴。

程家的女人都不愛戴金飾偏愛戴玉器，因此柳新妍這么一打扮倒是給人眼前一亮。

高書君這個人雖然平時著裝素雅清淡，但也欣賞這樣鮮艷的顏色，于是說道：“你穿旗袍很好看，我那還有很多沒穿過的款式，要是喜歡你挑幾條回去。”

高書君有個老友是專門做旗袍的，每年都會給高書君送幾條。

柳新妍笑著沒有拒絕。

同在餐廳的程寶華看到她這樣的穿著皺了皺眉，似乎覺得她這身打扮并不符合程家太太的身份，但高書君在她也不好意思說什么。

倒是瑞吉兒很喜歡這樣的款式，連連用拗口的中文夸贊她的美麗。

高書君笑道：“ray喜歡的話，也去舅媽那選幾條。”

瑞吉兒歡歡喜喜地點頭。

這時程予端著咖啡從陽臺經過，也注意到她這一身，尤其坐下進食的姿態，脊背挺拔腰肢纖細，極盡展現女人的優美曲線。

他不免多看了幾眼。

——

這邊大年初一的習俗一般都是男人出去拜年，女人在家接待。

到了程予這個位置，基本上都是坐在家等著別人來給他拜年了。

程家的旁支小輩倒是挺多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

很多柳新妍都叫不出名字，只是坐在程予旁邊偶爾笑笑。

程灝就坐在柳新妍的另一邊，以前程曾夫人寵愛他，他當著大家的面打游戲也沒關系。但現在在親媽眼皮子底下，他只好規規矩矩坐在邊上喝茶吃點心。

送走一波客人后又來一波。

這次來的是程曾夫人娘家那邊的親戚，大多是比較年輕的長輩。

有幾個看著面生但是乖巧的小孩老老實實跟著長輩身后問好，倒是有個女孩柳新妍有些印象。

是程曾夫人妹妹的孫女，老來得子很是寵愛，養的女孩一身咋咋呼呼的大小姐脾氣。

對她有印象是因為這個女孩雖然和程予算是同輩，但是年紀卻比程灝只大兩歲，每年來程家拜年都對程家的傭人呼來喝去，絲毫沒有禮儀可言。

并且這個女孩還非常會看人下菜碟，知道程曾夫人不待見她這個孫媳婦，她便也不尊敬原主這個表嫂，私底下暗戳戳對她各種刁難。

...

“歡歡來啦，一年不見又漂亮不少了。”程曾夫人也格外喜歡這個娘家的孫輩，因為她和程曾夫人長得有點相似，許多人都說兩人像是親奶孫。

許歡心剛進門就把外套脫了，隨手丟給一旁的仆人，翹著腳就跑到程曾夫人的邊上撒嬌：“老姨母一年不見您還是這么精神。”

“伯母、表姨、表哥新年快樂萬事大吉！”許歡心笑瞇瞇地一一打招呼，目光掃到柳新妍的時候，被她一身貴族的氣質怔愣了一瞬，又看到她身邊一個程予一個程灝，這才笑了笑，“新年好，表嫂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一下子還沒認出來呢。”

柳新妍淡笑沒回應。

她為了配合這一身裝扮，涂了一個顏色濃郁的口紅，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冷艷。

“歡心新年好。”

高書君笑著給上了拜年紅包，程曾夫人邊上的仆人也拿出來給了許歡心。

許歡心笑得甜蜜一一接過。

柳新妍雖然不喜歡她這副撒嬌賣癡的模樣，但也沒有吝嗇這點紅包，也給了她。

“歡心馬上也要高考了吧？”高書君問。

許歡心：“嗯...考完雅思就準備出國了。”

她成績一般，但是家里有錢，準備把她送出國鍍金。

柳新妍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于是坐在一旁興致缺缺地剝松子吃。

程予正坐在邊上泡茶，室內茶香四溢。他先是給程曾夫人和高書君倒了兩杯，然后倒了一杯順手放到她手邊。

然后順手給許歡心倒了一杯。

許歡心連忙接過，但不知是燙手沒拿穩還是被一旁吃糕點的小孩們拌了一下，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杯子掉落發出了悶悶的聲響。

柳新妍離她最近，開叉的旗袍下被潑了一腿。

“啊，嘶——”

茶水滾燙還冒著熱氣，這一下可把柳新妍燙地差點呲牙。

“怎么了？”

程予連忙撥開她的裙擺一看，漂亮白皙的小腿上紅成一片。

許歡心也沒有料到，她眼珠轉了轉，環顧四周，隨后吶吶道：“對不起表嫂我不是故意的......”

“啊——媽沒事吧？”

程灝也被濺到了幾滴，但他穿著長褲，沒有感覺。

他火速起身去廚房拿冰毛巾。

高書君坐在幾人的對面，也趕忙站了起來，看到被燙傷的樣子后眉頭皺到一塊。

程寶華就在程曾夫人旁邊，她被動靜嚇了一跳，連忙拉過一旁看電視的瑞吉兒。

“快去用涼水沖一下。”高書君說。

程曾夫人也嚇了一跳，她雖然不喜柳新妍，但也沒想會發生這樣的事，當下立馬道：“歡心啊，趕緊扶你表嫂去衛生間沖下涼水冷敷一下。”

許歡心聽完連忙上前想扶起柳新妍，卻被程予一手拍開，將柳新妍攔腰抱起。

柳新妍下意識就環住了程予的脖子，她顧不得失儀，也暗暗懊惱自己一時沒防備上。

但這事也給她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省的這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總想在程家作威作福。

程予將她抱到盥洗室，用涼水給她沖洗了一下傷口以作降溫處理。

“下次少穿這種裙子。”他握住柳新妍的小腿，臉上沒什么表情。

柳新妍不愛聽：“這和我穿這種衣服有什么關系？這難道是我的問題？”

程予最拿她沒辦法，于是幽幽嘆氣：“那下次穿旗袍的時候小心點。”

柳新妍現在看到他就煩，歸根結底還不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程予對原主不重視，她又怎么會被一個外來親戚這樣欺負。

還害得她白吃這種苦頭。

柳新妍隱晦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

抱回臥房后，程灝也把冰毛巾拿了進來。

燙傷的部位現在又紅又腫，程灝看到后皺著眉，他一向心直口快：“她怎么這么不小心，茶杯也能拿不穩。”

高書君也提著一盒醫藥箱走了進來，從里面翻出了一支燙傷藥膏。

程予接過燙傷藥膏，拿棉簽小心地給她上藥。

燙傷的面積有點大，柳新妍擔心會留疤，她急忙喊來系統，讓它用非常規手段處理下。

這時許歡心也走了進來，看到一屋子的人后上前囁喏道：“表嫂好些了嗎？對不起我一個沒拿穩就...”

柳新妍微微一笑：“下次兩只手接吧，別再燙到自己了。”

許歡心：......

程予淡淡瞥了一眼許歡心，然后斂下眸繼續手上上藥的動作。

高書君也不傻，只是對于這個小輩她也不可能開口指責什么。

全場只有程灝這個傻白甜，忍不住說道：“表姑你這就不對了，長輩給你遞茶，你也應該雙手接才是啊。”

許歡心向來要風得雨，如今被一個小輩這么教育，頓時面子掛不住，委委屈屈了起來。

原本帶著許歡心一起來的長輩不樂意看許歡心受委屈，于是不滿道：“歡心也不是故意的，更何況夫人的腿沒破皮也沒流血，說起來，夫人就不該穿露腿的衣服，你看這就算不是茶水，總會被其他什么——”

“沒破皮也沒流血？”程予打斷了對方的話，臉色陰沉不好看。

眾人皆一愣，畢竟程予在大多時候都是一副清潤溫和的形象，尤其對于家人好友都是一向笑臉相待，很少有冷臉的時候。

但畢竟坐了二十多年的上位者，溫和也不一定是脾氣好。

許家長輩頭一回見程予陰沉的面孔，冷意威嚴讓人有些莫名心顫，她頗有求救意味地看向高書君，但高書君此時卻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以后不必再來程家了。”

許家長輩和許歡心一聽慌了神，他們向來都是靠程家而活，程家手指頭漏點縫都足夠讓他們生活滋潤富足。

而且以往也沒見程予對她有多重視啊，怎么這次就踢到鐵板了。

如今程予放出這句話，他們這是要失去這顆參天大樹了。

家主說話向來說一不二，許家算是徹底得罪程予了。

許家長輩頓時開口求饒，許歡心咬著嘴唇里面的軟肉，想著去找程曾夫人撐腰。

高書君此時淡淡發話：“老太太年事已高，還是不要打擾她老人家休息了。”

于是兩人連開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了，連中飯都沒吃就灰溜溜地離開了程家。

玄關處的仆人甚至在許歡心走的時候隨手將她脫下的外套丟回她的身上，許歡心也敢怒不敢言。

以往許歡心拜年向來會在程家多住一兩天，眼下走的那么快，連和程曾夫人告別的話都沒有說。

程曾夫人以為是程予說了什么重話讓許歡心不好意思待下去，既不忍責怪妹妹的孫女，也不好說孫子的不是，只能怪柳新妍冬天沒事穿什么露腿的旗袍。

柳新妍也因禍得福，這兩天都待在臥室里不用出門迎客。

程予大概也是猜到以往柳新妍面對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帶著補償意味地在臥室陪了她整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