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卿禮失望的眼神跟話語深深刺痛了秦舒禾的心,她攥緊拳頭,渾身僵硬。
聽聽,他說的這些話。
頂著世俗的眼光跟宗族的壓力迎娶她,多么情深意切,懇切動人的感情。
那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指責(zé),失望透頂?shù)脑捳Z,襯托著她秦舒禾是多么不懂事,人家已經(jīng)這么情深義重,她還不聽話是多么的狼心狗肺。
要是從前,她恐怕已經(jīng)嚇得心驚膽戰(zhàn),立馬到孟氏身邊盡孝,在封卿禮面前各種賠小心,只求封卿禮不要對她失望。
至于她的委屈跟痛苦都是深埋心里,唯恐封卿禮覺得她麻煩,進而嫌棄,鄙夷她。
現(xiàn)在,再看到封卿禮,再聽到這些話,她只覺得恐懼跟厭惡。
封卿禮這做作的態(tài)度,讓她惡心的想直接上去扇兩巴掌。
然而姑姑還在府里,小淵在孟氏族學(xué)里。
現(xiàn)在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會打草驚蛇。
院子里靜悄悄的,秦舒禾坐直了身子,臉色發(fā)白,牙齒輕咬嘴唇,眼眶紅了一圈,定定的看著封卿禮,一句話不說。
見封卿禮沒有軟下來的意思,委屈的別過頭,抬手擦了下眼睛。
“世子也要來責(zé)怪我嗎?”她望著滿樹的海棠花怔怔出神,“若世子對舒禾不滿,那,那我離開這侯府可行?”
平日跳脫莽撞的性子,今日坐在這里泡茶,嬌艷無雙的臉上一片慘白,沒了往日的生氣,封卿禮想起剛進門時,秦舒禾坐在這里低著頭,好像是在傷心。
這兩日,她應(yīng)該也知道難過,長教訓(xùn)了吧!
封卿禮想到這里心里十分痛快,總算出了口惡氣!
秦舒禾越傷心難過,他就越開心!
他眼里的笑意一閃而過,端起案桌上低下頭仿佛在沉思。
剛剛在去福榮院,母親說的話在理,現(xiàn)在不是收拾秦舒禾的時候。他需要秦家的錢!需要秦舒禾把秦家的產(chǎn)業(yè)盡數(shù)奉上!
可要他跟秦舒禾同房實在做不到!
他是身份尊貴的皇子,秦舒禾是低賤到塵埃里的商戶孤女,給他提鞋都不配!
但他要銀子!
封卿禮握著杯子的手漸漸收緊,眼睛一閉,端起杯子喝了茶水。
水杯放下,他伸出手把秦舒禾的手握了過來,放柔了聲音,“你看你,竟會說胡話,你離開侯府離開我,還能去哪里?”
“母親那人說話不中聽,你是世子夫人要多擔(dān)待些。這兩日是我不好,今日晚上,我早點來陪你,好不好?”
今日晚上要過來?
雖然覺得不可能,但秦舒禾害怕萬一,她可不想跟封卿禮睡覺!
“我就知道世子明事理,我沒有做錯事,世子怎么會責(zé)怪無故我呢。”秦舒禾收回被握著手,不動神色的用帕子擦了擦,揚起開心的笑臉,拿起賬本在封卿禮臉前晃了晃,“不說這些了。這是我剛理出來的賬,世子要不要看看?”
“爹爹常說我在算籌這一道格外精通,且格外會做生意,世子的算籌怎么樣?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
“我不是說讓你不要碰這些生意了嗎?”封卿禮看見那賬本就厭惡,“你是世子夫人,這些應(yīng)該交給掌柜的去打理,你只管收錢就好!”
“而且這些東西不用拿給我看,衙門里事多,我也是辦大事的人,沒空跟你說這些生意上的事!”
他再沒了哄秦舒禾的耐心,又不好再發(fā)作,僵硬著臉又叮囑了兩句,就托辭要去書房看公文。
剛走到門口,突然折過身問了一句,“聽說你昨天帶了個大夫進府,給祖母看了病?”
秦舒禾心里一緊,攥緊了手里的賬本,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是,他是秦家養(yǎng)的大夫。”
“給我和小淵看病,醫(yī)術(shù)很好。”
“是嗎。”封卿禮點點頭,“以后不要隨便讓人進府,沒有規(guī)矩。”
說完大步離開。
他一走,秦舒禾眉眼舒展,揚躺在竹椅上長舒了一口氣,把賬本遞給青荷,“仔細別讓茶水給蘸濕,快些拿走。”
青荷抱著賬本回屋,虞嬤嬤讓青菊去端寫點心過來,她蹲下身子給秦舒禾捻掉裙子上的落花,臉上喜氣洋洋,“晚上世子要過來,姑娘看咱們海棠院要做些什么安排?”
秦舒禾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起了身,“不用準(zhǔn)備,他不會過來的。嬤嬤,去孟氏族學(xué)給小淵請一日的假,我明日要去長寧侯府。”
蹲在地上的虞嬤嬤神色詫異,呆呆的看著她家姑娘,不明白姑娘怎么突然……
“一直蹲著,腿不麻?”
挨了姑娘的一記眼刀,虞嬤嬤才反應(yīng)過來,她醒神之后,一邊站起來,一邊拿袖子擦眼淚,邊擦邊笑。
姑娘想明白了就好。
虞嬤嬤惦記著明日去長寧侯府的事,打發(fā)了人帶著銀子去書院給小少爺請假,又忙著準(zhǔn)備明日的禮,竟然忙忘了晚上世子要來海棠園的事。
等到夜里躺到床上才反應(yīng)過來,今日夜里,世子果然沒來。
新婚第三天了,世子還不到姑娘的院里來過夜,這是什么意思?
虞嬤嬤想到姑娘對世子的癡情,再看世子的態(tài)度,心里替自家姑娘不值。
她家姑娘身份是差些,但姑娘長的好,樣貌,才情,品行無一不好,外祖還是長寧侯府。世子這樣輕賤她家姑娘,明日回長寧侯府,定要跟老夫人告上一狀。
長寧侯府,是秦舒禾母的外家,也是虞嬤嬤的本家。她是長寧侯家楊老夫人給女兒送過去的奶娘,她的丈夫跟孩子也隨著去了湖州,但其他親戚仍然在侯府當(dāng)差。
第二日清晨,太陽升起,飛檐翹角上凝著薄薄一層露水,日色如碎金,漫過青瓦,將朱漆廊柱映得半明半暗。
秦舒禾身穿耦合色織錦鍛袍,正端坐在銅鏡前,由著青梅給她梳妝。
青荷臉色鐵青的從門里進來,被虞嬤嬤狠狠訓(xùn)斥了一句,“毛毛躁躁的怎么做事呢!怎么了這是?”
不問還好,一問出來,青荷氣的胸前起伏,眼圈發(fā)紅,“外面,外面那些刁奴實在沒有規(guī)矩,連世子夫人也敢編排,真真是氣死個人!”
“是誰說的?”虞嬤嬤也冷了臉,“你怎么不把人扣下,交給夫人處理?”
“這多嘴多舌的下人可要好好的罰一通!”
說到這個青荷更加委屈,“我把人揪了過去,可大夫人只口頭教訓(xùn)了一番。”
更加助長了府里的閑言碎語。
這可真是!
虞嬤嬤氣的想去福榮院討個說法。
“行了。”秦舒禾梳好妝站了起來,“這本來就是大夫人的意思,你們?nèi)チ艘彩前装ご颍∽笥宜麄冋f的是真的,我跟世子的確沒圓房嘛。”
“可是……”
“別說這個了,青荷,去福榮院招呼一聲,今日回門,我?guī)Y去長寧侯府一趟。”
福榮院,孟氏正高興著呢,聽到下面的人上來傳報,少夫人要去長寧侯府臉立馬垮了下去。
秦氏不是說,秦舒禾因爹娘從長寧侯府離開后遇害,便記恨上了外祖家,這怎么剛成婚,就又惦記著去看望?
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份,讓卿禮能高看她一眼?
真是不知道羞恥!
“這事不用告訴世子,你去打發(fā)她一聲,就說,說世子公務(wù)繁忙,我們跟長寧侯府不熟,她若想去就自己去吧。”
來傳話的是個嬤嬤,剛到海棠園發(fā)現(xiàn)門上了鎖,她緊趕慢趕的跑到大門那里,門房說少夫人早就坐車走了。
孟氏氣的臉色扭曲,一個拂袖把案桌上你茶盞掀翻在地。
秦舒禾坐在馬車上,紅著眼眶看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