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比昨天還要衰破,兩邊廂房一處洞穿到墻外,兩處都是門窗空洞,晨光中半明半暗。大妞二妞費力扒起兩堆青磚,地面鬼剃頭又添兩塊。指望好看萬萬不能。
可是正房三間端端正正,有門有窗,加上廂房各三間和大門兩邊各一間倒座房,一共十一間房屋。修繕以后的齊整就不會被人忽略。
安秀介紹的也有院內(nèi)的亂、周圍的荒涼,可這畢竟是一個相對完整的青磚院落,它是趙家大院里的一個內(nèi)院,和村里山野農(nóng)院相比,那是氣派家業(yè)。
趙長豐來時整理的一肚皮話風停氣息,再說不出讓安秀搬回家里。說到底是喬引娣挑起的事端,趙長豐也無法不說。
他支支吾吾:“還不錯呢,大嫂,你幾時回啊......我來接......”,就說不下去落荒而逃。
爹娘趙得地肖抱弟氣憤目光仿佛扎在他背上,趙長豐站立不住,躥也似的來到院外。
“栓寶,回家去了。”
手邊空空,趙長豐發(fā)現(xiàn)少了兒子。
趙栓寶響亮回答:“不了,爹,我和寶妞姐玩,晚上和爺一起回去。”
趙長豐鼓著勇氣,只是做不到一鼓作氣再沖進院內(nèi),頂著爹娘惱怒再次勸解安秀回去,他看得到這是一個不錯的院子,抓住機會才能買到手里。
可空手而回,內(nèi)心對不住大哥趙長年。
如趙得地昨天所說,趙長豐結(jié)婚費用大多來自趙長年。
大嫂被欺負離家,趙長豐背負罪責,昨夜無法安眠。
“栓寶,栓寶......”
一聲比一聲喊的低,越喊自己越?jīng)]有底氣,晨風從山林里帶著寒氣拂來,讓趙長豐更站立不住,自覺得灰溜溜的離開。
他垂著腦袋,喪氣的很。
服務生巴不得自己住,第一眼看到這房屋時她就相中,整個院落都是一樣的挑高,至少三米以上,趙家的土房暗的可以,也就兩米開外,住起來的觀感完全不同。
趙長豐走出院子,安秀就不再管他,徑直走進灶房吃飯。
鍋里是昨天剩下的蘿卜排骨湯,昨天剩下的餅子,還有一盤小菜是安秀分家時沒有要過的,應該是趙得地今早拿來。
旁邊有糧食口袋,從柳妹家里送來的安秀心中有數(shù),她早就發(fā)現(xiàn)多出一些。分家時她沒有把糧食說的太過明白,怕的是喬引娣橫勁上來,分不成家。等于不要糧食也愿意凈身出戶,反正她在柳妹家里事先存放不少。
現(xiàn)在看來公婆又拿了一些送來,明明看到柳妹送來幾百斤糧食也要送來,趙得地夫妻實在老實的很。
安秀嘀咕:“還真的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不然誰還當老實人。”
她對著自己說話。
全天班09接腔:像我就是個老實的腦電波,以后對我好點。
安秀氣的想笑,兇巴巴對它:先去把我的隨機加分項要回來再說別的。
全天班09悶聲:這里有加分的。
安秀一喜:快說,加多少。
全天班09也歡快了:檢測到趙長豐內(nèi)心愧疚如滔滔江河,有助于服務生糾正喬引娣回歸正途。加分1。
安秀差點沒歡呼出來,她用點力氣矜持住,眼睛亮晶晶:我再確認一下,還是十分一個補丁,可以用在任意人或事物上面。
全天班09贊賞:記憶力真好,服務生。
安秀笑容滿面,似把正在燦爛的晨光噙在唇角,心情好讓食物的質(zhì)量也隨之拔高,今早的湯比昨天香濃,餅子也更加細膩。
趙寶妞拉著栓寶跑進來。
“娘,給栓寶一碗肉湯,栓寶在家里沒喝到。”
二房里,二妞八歲,大妞十歲,一對小姐妹滿六歲就幫著家里干活,這年紀下地也沒工分,往家里挖挖野菜卻沒問題。趙寶妞今年也是六歲,她爹掙的多,安秀心疼她,趙寶妞還沒有正式給家里干活,就全家分出來。
今年三歲的栓寶在三年的人生里,只有趙寶妞和他玩的最多。不管喬引娣和安秀關系如何,這對姐弟一直關系親密。
趙寶妞站在灶臺下面,揚著小臉兒笑:“娘,快給栓寶肉湯。”
栓寶在一旁點小腦袋,他爹娘的潑辣和慚愧,在他這里半點沒有。才三歲,想當然沒有。
安秀把碗端出去,放到檐下石頭臺階上面,離院子里正收拾著的塵土留有距離,讓趙寶妞照顧栓寶慢慢的喝,她本想站在灶臺旁邊吃,這就端著鍋拿著餅子出來,守在姐弟的旁邊。
栓寶有滋有味的一口一口喝著,趙寶妞看著他笑,安秀看著姐弟倆個笑。
趙德山看在眼里,對趙得地道:“秀是個好的。”
趙得地感慨:“是啊,一家子只要有一個好的,這就是個好人家,我家這老大房里出不了岔子。可是一家子里出一個潑的,全家都跟著受累吶。”
趙德山:“潑的倒不怕,就怕不講道理。”
趙得地:“就是這話。”
兩人正說著,一陣高亢的聲音自風里傳來,大隊長趙得林的聲音出現(xiàn)在喇叭里:“中岙村各家各戶都注意了,秋收是結(jié)束了,可地里還有活,還要大家一起干完。有些人,我就不明白的說了,從成立集體開始就沒有好好干過活,這秋收剛過就開始亂躥,去上岙村,去下岙村,你說你干活怎么沒這么積極,亂躥能多分口糧嗎。”
這個時候,沒有大門的院子外面走來柳妹,見到安秀以后,就對著她招手。
安秀看看碗里還有半碗湯,另一只手上還有一口餅子,就學著平時大家吃飯的模樣,邊吃邊走了過去。
柳妹站在門洞里和她咬耳朵:“我娘剛過來讓我告訴你,前天你搬家那晚,邱嬸去了上岙村,和安保田說了幾句。”
安秀心頭怒火升騰,這身體是原主的,她對安保田的反應不是一般的強烈。
壓制住以后,淡然咽下最后一口湯,平靜的道:“知道了,我婆婆昨天看到安保田,他找我,但我去了縣城。”
柳妹擰著眉頭罵:“黑了心的沒能把你坑給他內(nèi)侄,長年和你結(jié)婚以后也明說斷了這層關系,他怎么做的到還進你家門,真是氣死我了。”
風從頭頂上過,趙得林繼續(xù)在喇叭里播報全村。
“有些人,不要等我點名,從今天開始壯勞力不下地就不行,吃大鍋飯的時候你不是挺積極的嗎,我把話放在這里,地里的活一天沒做完,一天就不許到處亂跑,我看誰還敢不干活就上山下山......”
安秀抬抬眼眸,若有所思。
趙得林和趙得地是一個輩分,都是老趙家里的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