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第一場聚會的正式結束,米哈伊爾、別林斯基和涅克拉索夫便相互攙扶著走出了帕納耶夫家的別墅。
一是三人都喝了點酒,米哈伊爾倒是還算克制,但別林斯基和涅克拉索夫已經有點暈頭轉向了。在斯拉夫人的聚會上,酒這種東西往往都不會缺席。
二就是三人吃得其實都挺多的,肚子很明顯都大了一圈,不互相扶著點,那就真的要扶墻而走了,這么做多多少少有點難看。
咳咳………
別林斯基的家離帕納耶夫家比較近,于是米哈伊爾和涅克拉索夫就先合力將這位難得放松的評論家送到了他的新婚妻子手中。
如今這個時間點的話,別林斯基剛剛結婚不久,三十二歲結婚,放在后世其實已經稍微有點晚了,更別說在如今的俄國了。
之所以如此,當然是因為別林斯基是個窮鬼,而就在一年以前,別林斯基還在帕納耶娃那里悲嘆我這輩子估計都要當個老光棍了,豈料很快就峰回路轉,別林斯基的一位粉絲開始給他寫信,一來二去之下,別林斯基就跟自己的粉絲好上了。
而就在別林斯基的那位新婚妻子趕忙要將別林斯基帶到床鋪上的時候,略微有些暈頭轉向的別林斯基突然又一把抓住了米哈伊爾的手,然后鄭重的道:
“米哈伊爾,雖然我不知道這篇小說能不能通過審查官的審查,但我一定盡力為你爭取!這樣的小說值得原封不動的被更多人看到!”
“好的,親愛的維薩里昂,但是如果真的需要修改一下的話也沒關系,因為終究有一天它會以完整的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
米哈伊爾笑著這么回答了別林斯基后,就也跟正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別林斯基的新婚妻子打了個招呼。
對方見此當即就笑著說道:“你就是米哈伊爾嗎?我這段時間天天都能從維薩里昂的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我險些以為他是對哪位小姐一見鐘情了呢!”
這位太太在跟米哈伊爾開了這么一個小玩笑后,很快就跟兩人道別然后去照顧別林斯基去了。
而米哈伊爾和涅克拉索夫的家雖然離帕納耶夫家較遠,但兩人依舊沒有坐車的意思,而是頑強地準備用腳來丈量圣彼得堡的土地。
在兩人努力前進的這個過程中,涅克拉索夫頻頻地看向米哈伊爾,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后,這家伙才終于嘆息著開口說道:“米哈伊爾,我什么時候才能像你這樣呢?你富有才華、機敏、睿智、沉著………”
看著嘰里咕嚕說了一堆的涅克拉索夫的米哈伊爾:“………”
你夸人的詞還挺多的,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親愛的涅克拉索夫,相信我,你會有屬于你的一番際遇的。”
對于涅卡拉索夫目前的困境,米哈伊爾其實還挺能理解的。
居無定所,兜里沒有幾個子,這種情況下還愛上了自己貴族朋友的老婆,不焦慮那才叫怪了。
放后世這不就是經濟形勢不好,然后剛畢業就失業,并且還沒有老可以啃的大學生嗎………
于是米哈伊爾也是用著堅定的語氣告訴涅克拉索夫:
“遲早有一天,你會是圣彼得堡最頂尖的出版商,你能賺到一大筆錢,你寫的詩歌將會被非常多的人記住。”
嗯,你還真能泡到人家的老婆………
“那就希望事情會像你說的那樣吧!哈哈哈。”似乎是從米哈伊爾那堅定的語氣中得到了鼓舞,醉醺醺的涅克拉索夫也是打起了精神道:“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那我就應該改口了!到時候我就要叫你先知了!先知米哈伊爾!”
這個綽號倒是還不錯………
就這么艱辛地走了一路,出于朋友的責任感,米哈伊爾當然還是直接把涅克拉索夫攙扶到了他的家里,不然的話還真有點不放心,畢竟一個醉漢干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尤其還是如今俄國的醉漢,主打一個內心痛苦壓抑,靠酒精來麻痹宣泄自己的內心。
另外涅克拉索夫的家米哈伊爾倒是也順便看了一下,跟他住的地方比起來只能說是半斤八兩。
不過沒關系,等文集搞出來,咱哥倆就真的富了!
送完涅克拉索夫后,獨自一人走在街頭的米哈伊爾終于有了一點獨自思考的時間,主要想的其實還是《渴睡》這篇小說的事。
有點危險,但某種程度上也沒那么危險。假如是那個留有懸念的結局應該就更安全了。
畢竟在這一時期的俄國,其實有一個稍微有點違反常識的事情,那就是至少在明面上,俄國并沒有哪位作家是真的因為寫作而獲罪。
但是問題就在于,俄國叫得出名的作家們的作品中幾乎全都有著某種政治傾向,而除了寫以外,他們還都親自參加各種政治活動,也就是說,俄國的作家們幾乎可以跟政治犯劃上等號。
很多時候,他們的作品甚至成為了他們政治傾向的載體。
而涉及到政治的東西,沙皇老兒不重拳出擊那才叫怪了。
所以逮捕那些作家和評論家們的緣由,往往都是因為政治上的問題。
就比如老陀挨了重拳當然不是因為他寫了窮人的悲慘生活,主要還是他參加了當時的彼得拉舍夫斯基小組的各種活動。
后來老陀的作品里面當然有很多情節在暴露俄國的黑暗面,但因為更多的走向了宗教救贖,而沒有過于激進的政治傾向,所以基本上就沒再挨過重拳了。
總之,在沒有旗幟鮮明的表明自己激進的政治傾向以及直接參與到某些激進的政治活動之前,如果米哈伊爾只是寫寫一些乍一看是“人道主義”的作品的話,應該不會有太大的事情,無非就是被一些人攻擊罷了。
雖然一直被人攻擊好像也挺慘的..........
我可別像果戈理和我屠哥一樣直接玉玉了.........
當然,過幾年就不太行了,隨著1848年‘萬國之春’的發生,沙皇老兒直接就化身超絕敏感肌,任何一點敏感的東西都不允許出現,直接就將文化界給打壓的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
那么話又說回來,現在發的這些文章當然不算非常安全,但這其實是米哈伊爾在避免挨上沙皇的鐵拳的同時,多少也懷著一些似乎很是縹緲的期望。
距離真正光明的未來可能還要很久很久,那么身處當下這個時代的千千萬萬個萬卡、約納和瓦爾卡,他們當中會有人因為這些小說的出現,稍稍好過那么一些嗎?
會嗎?可能不太會。
但是真的不會嗎?或許會的。
誰又說得準呢。
米哈伊爾就這么一邊思考一邊走在這條狹窄的小道上,左右都是有些潮濕和發霉的墻壁,而米哈伊爾自然也不可能再折返回去,于是就只能繼續沿著這條狹窄的小道繼續走下去。
盡管遠方的景象總是影影綽綽,讓人看不真切,
但米哈伊爾依舊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