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錯誤開鎖的提示音又一次落下,緊接響起電子鎖警報聲。
林松雨雙手連忙緊緊壓在電子鎖上,飛速扭頭看向隔壁鄰居大門。
已經(jīng)過了午夜十二點,任何的聲響都變得突兀。
碎發(fā)狼狽地在林松雨臉邊垂落。
她提著一顆心,等待警報聲的消停。
警報聲營造一種偷情的快感,門后的兩人不停向?qū)Ψ剿饕?/p>
直到懷里的人終于忍不住叫了出來,掩蓋在警報聲之下。
溫?zé)岬暮粑N上對方的耳朵,男方控制不住音量的起伏,說道:
“不要吵。”
空氣突然凝固。
凌亂的呼吸,壓抑的吟叫,似有非有的吻聲,門被壓靠時發(fā)出極小的吱呀聲。
一門之隔的聲音放肆地傳來,清晰地進入林松雨的耳朵。
她震驚地抓緊行李箱的桿子,指尖捏得發(fā)白,腳步緩緩后退。
確實是異地多年男朋友的聲音!
林松雨努力地往門走近,舉起手掌,深吸一口氣,拍門。
啪!
對門鄰居先一步打開門。
門縫中伸出锃光瓦亮的頭:
“那么晚了你們小年輕能不能消停點!一天兩天的都這樣!”
目光掃過來,一看到她臉上的疤痕,兇狠的臉色不禁萌生出些怕意。
林松雨連忙戴好口罩,低下頭,捉奸在床的勇氣轟然倒塌。
已經(jīng)不知自己是怎么退到了電梯門前,怎么摁下了電梯按鍵,怎么沖出小區(qū)大門。
一望無際的黑天沉重地壓在她的身上,蒙蒙細雨打濕她的臉。
她一邊給出軌的男友發(fā)消息:
【林松雨:在我們的婚房里搞,你想怎么樣?】
【林松雨:俞安和,我要和你分手!】
【林松雨:咱媽那邊,我會跟她們說清楚的,明天我不跟你去領(lǐng)證了!”】
且不說早過了零點。
這里是南江市的新區(qū),地廣人稀,許多新樓還未開盤,夜晚鮮少有行人。
一條路往前,暗得陰陰森森,每一寸空氣都訴說著危險。
兩道筆直的燈光忽然刺入眼睛,馬路對面的汽車掉了個頭。
隨即放慢速度,跟在林松雨身后。
快速拖動的行李箱,輪子在不平整的路面上磕磕碰碰,不斷打破夜的安靜,總會引來黑暗里的一些注意。
林松雨不得不加快腳步。
她記得往前轉(zhuǎn)個彎就能走到外面的大馬路,那兒起碼還亮有依稀幾盞路燈。
黑色的汽車很快超越了她,又立馬剎車。
林松雨停下腳步,掀開口罩,不管對方來意如何,先是用這副面孔嚇到對方再說。
左側(cè)車門打開,車上的人走下來。
白襯衫西裝長褲,身材修長健碩,撐起黑色的大雨傘,大邁長腿走向林松雨。
是高鐵站送她過來的司機。
林松雨沒有多松口氣,低頭快速重新戴好口罩。
頭頂遮上了寬大的傘蓬,對方關(guān)切地問道:
“林小姐,你怎么在這里?你不是上樓了嗎?”
林松雨這才松了口氣,看來對方?jīng)]有看到自己的長相。
一想起方才的經(jīng)歷,話又哽咽在喉嚨。
林松雨假裝去抹臉上雨水,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搖搖頭。
“你現(xiàn)在還提著行李箱,是打算要去哪里嗎?需不需要載你?”
擦淚的手一頓,哭過而水潤的雙眼望著對方。
“你知道附近有什么酒店嗎?”
“我?guī)湍憧纯矗幌壬宪嚨鹊龋俊?/p>
遠處傳來一些聲響,司機轉(zhuǎn)過頭。
林松雨低頭道:
“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
“沒關(guān)系啦,我們怎么說也是校友,同系不同班。”
“說到這個,你可以再說一遍你的名字嗎?”
林松雨尷尬地咬起嘴唇。大腦空白,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司機愣了愣,歪過頭低笑兩聲,沒有絲毫介意又做一遍自我介紹:
“我叫裴奕川,博弈的奕,山川的川。南江美術(shù)學(xué)院2018級畢業(yè)生,現(xiàn)在在南江市做二手房中介。”
“奕川,對對對,裴奕川。”
裴奕川聞言笑出了聲。
林松雨為自己的失禮低下頭:
“總之,謝謝你。”
遠處的響聲越來越大,沉重的腳步聲交雜一些爛醉后口齒不清的爭吵聲由遠及近。
兩個男人共擔(dān)一把花雨傘,瞟去一眼身高壓過他們的裴奕川,轉(zhuǎn)到林松雨身上。
輕浮的目光上下打量林松雨,朝她吹起口哨:
“喲,美女,鬧分手啊!不喜歡他,找哥啊。”
裴奕川平和的臉色冷了下來,大步跨到林松雨身前。
“這么晚了,不喜歡回家,哥帶你去爽怎么樣!”
“就這里,嘉臣銀座看到不,高端盤,哥全款買了!”
醉酒的男人邊說邊伸頭,企圖越過裴奕川去看林松雨。
裴奕川身型寬大,將他們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達不成目的的男人罵罵咧咧,用起的詞語下流不堪。
林松雨站在俞安和身后,低頭看到他握成拳頭的手背凸起青筋。
她抬起頭,突然摘下口罩,嘴角牽帶疤痕咧成自知最為恐怖的角度,定定看著那兩個醉酒男人。
正在咒罵的男人一看到她的臉,往地上吐了兩口口水,喊了兩句“真他媽見鬼了”,連忙你推我搡地走掉。
裴弈川轉(zhuǎn)過頭,林松雨趕緊扯起口罩的繩子,往耳后勾上。
臉上啪嗒——劣質(zhì)的口罩!
繩子竟然斷了!
林松雨倉促地轉(zhuǎn)身、低頭,發(fā)抖的手指勾了兩遍才把繩子重新綁好。
回頭,見裴弈川神情安然,像是一切都沒有發(fā)生,舒了口氣。
連聲向裴奕川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口罩斷了,那個,剛剛害你無端被罵了。”
他沒有像其他人看到她無論什么場合都要戴口罩而感到好奇,并且就為什么非要那么執(zhí)著的要戴上口罩、難不成是怕他有什么大病之類的情況問長問短。
只是紳士地拿過林松雨的行李箱。
“我們還是趕緊上車吧。”
盡管對被人騷擾的后果有一定的心理預(yù)期,林松雨還是被醉酒男人的語氣和詞匯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應(yīng)過裴奕川,跟他上車。
“這里畢竟是新區(qū),有人還調(diào)侃說白天才有人氣,晚上這兒就成了鬼城。別怕,剛才那兩人應(yīng)該是鬼,盡干的不是人事。”
裴奕川在半開玩笑中系上安全帶,車內(nèi)的音樂重新播放。
在輕輕緩緩的抒情歌中,林松雨脫下雙肩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嘆了口氣。
手機里,對面回復(fù)幾條語音。
點開,高傲的語氣在狹小的汽車空間內(nèi)張揚。
“我說過的,如果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就要學(xué)會忍。”
“你覺得你能跟我分得了手嗎?你覺得大家會幫你還是幫我?”
“別傻了,就你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除非你能馬上找到人結(jié)婚,不然你還能找誰要你啊。”
累,她實在好累。
昨晚因為畢業(yè)的事情,只睡了四個小時。
今個兒她早起,連續(xù)坐了九個小時的高鐵。
一路上沒有好好休息過。
感情上還遇到這樣的變故。
聽到她的嘆氣聲,裴奕川抬起頭。
后視鏡里,林松雨的頭靠在座椅上,一雙杏眼在黑暗中特別水潤,卻掩蓋不住眼里的疲憊和難過。
他開口道: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
轉(zhuǎn)過頭,說出讓林松雨難以置信的下半句話。
“我明天可以和你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