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步走到為首那刺客的尸體旁,緩緩蹲下。
指尖在那尚在滲血的十字劍痕上輕輕劃過,冰涼滑膩。
傷口邊緣出奇地平整,似乎蘊含著一種奇異的鋒銳意境,仿佛能切割規(guī)則。
這絕非《越女劍》的劍意。
是“萬物洞悉”推演融合時,超出了預(yù)料?
還是……這具身體里,本就藏著什么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氣,將心頭翻涌的驚疑強行壓下。
目光落在刺客被黑巾緊緊蒙住的臉上。
信息,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關(guān)于“蛛網(wǎng)”,關(guān)于“劍冢”,關(guān)于他們?yōu)楹味鴣怼?/p>
一個念頭,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
一張陌生的面孔,在某些時候,極其有用。
比如,即將到來的江南之行。
他緩緩抽出腰間那柄隕鐵匕首,徐驍不久前所賜。
匕首通體黝黑,寒光內(nèi)斂,散發(fā)出幽幽冷意。
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平靜,甚至透著一股漠然。
沒有半分猶豫,亦無絲毫生理上的不適。
匕首在那張失去生機的臉上游走。
動作精準、穩(wěn)定。
一種近乎本能的熟練感涌上心頭,仿佛靈魂深處曾演練過千百次。
【叮!檢測到宿主行為,觸發(fā)隱藏技巧:易容·剝皮(初窺門徑),源自靈魂深處未知記憶碎片。】
系統(tǒng)的提示音適時響起,解答了他心中一閃而過的疑惑。
皮肉分離,精準得幾乎沒有多余損傷。
很快,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被小心翼翼地剝離下來。
徐鋒看著手中這張尚帶溫?zé)崤c血腥氣的“道具”,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染血跡卻依舊穩(wěn)定的雙手。
原來如此。
他微微甩頭,拋開雜念。
不管這熟悉感從何而來,有用,便好。
他用隨身攜帶的藥粉簡單處理面具,防止腐壞,而后小心收入懷中。
接著,他快速而熟練地處理現(xiàn)場痕跡。
掩埋尸體,抹去打斗跡象,如同清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一切完成后,他才重新上馬,策馬返回北涼城。
回城的路上,徐鋒的心情并不輕松,反添了幾分沉重。
劍冢余孽?
詭異的十字劍痕?
北莽蛛網(wǎng)?
母親靈牌上的神秘裂痕?
遠在江南,即將成為大姐夫家的盧家?
還有大姐徐脂虎那樁看似尋常,實則可能暗藏殺機的婚事?
一個個謎團,如蛛網(wǎng)般接踵而至。
他感覺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張早已鋪開、無邊無際的巨大棋盤。
行至距離北涼城已不遠。
前方忽然煙塵滾滾,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一隊身披玄黑鐵甲、氣勢森嚴的北涼騎兵迎面沖來,殺氣騰騰。
為首一人,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
正是徐驍身邊的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寧峨眉。
“三公子!”
寧峨眉猛地勒住馬韁,戰(zhàn)馬人立而起,發(fā)出嘶鳴。
他的目光如刀,迅速掃過徐鋒全身,
又在他座下的馬匹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檢查有無傷痕或異狀。
“王爺擔(dān)心公子安危,特命末將前來接應(yīng)!”
寧峨眉沉聲道,語氣聽不出絲毫情緒。
接應(yīng)?怕是監(jiān)視我有沒有趁機溜出北涼吧。
徐鋒心中冷笑,臉上卻適時浮現(xiàn)恰到好處的疲憊,
以及一絲尚未完全消散的驚魂未定。
他翻身下馬,對著寧峨眉拱了拱手,
姿態(tài)放得很低:“有勞寧將軍親自跑一趟了。”
“今日出城采藥,不想在錦州古碑附近,
似乎……撞見了幾個形跡可疑之人。”
他微微停頓,仿佛心有余悸。
“看打扮和身手,像是……北莽的探子。”
“北莽探子?”寧峨眉眼神瞬間一凝,透出高度警惕。
“是。”徐鋒順勢從懷中取出一卷早已備好的羊皮紙,遞了過去。
“他們鬼鬼祟祟,像是在繪制地圖。我情急之下,出手驚走了他們。”
“這是他們慌亂中遺落之物,上面畫的東西……似乎是……北莽邊關(guān)某處的布防圖?”
這份“布防圖”自然是他精心偽造的“道具”。
內(nèi)容真假摻半,足以以假亂真,完美應(yīng)付盤查。
寧峨眉接過羊皮卷,迅速展開。
目光在上面的線條和標注快速掃過,神色立刻變得無比凝重。
“三公子稍候!”他不敢怠慢,立刻轉(zhuǎn)身對身后一名親衛(wèi)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親衛(wèi)立刻策馬向北涼城方向疾馳而去,顯然是先行回報。
“此事重大!末將需立刻護送三公子回稟王爺!”
寧峨眉轉(zhuǎn)過身,對徐鋒的態(tài)度明顯鄭重了許多。
回到北涼王府,徐鋒未被允許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被直接帶到了徐驍?shù)臅俊?/p>
徐驍端坐案后,面沉如水。
他聽完了寧峨眉的稟報,又親自拿起那份“布防圖”,手指摩挲著羊皮邊緣,仔仔細細地審視了許久。
書房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
良久,
放下羊皮卷,他抬眼看向徐鋒,目光深沉如淵。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深不見底的表情。
緩緩開口:“鋒兒,此次你做的不錯。”
“雖遇兇險,卻也機警應(yīng)對,為我北涼立下一功。”
“為父親分憂,是孩兒分內(nèi)之事。”徐鋒躬身應(yīng)道,姿態(tài)謙恭得恰到好處。
“嗯。”徐驍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他從桌案上拿起那柄連鞘的隕鐵匕首,遞向徐鋒。
“這柄匕首,乃天外隕鐵所鑄,
吹毛斷發(fā),削鐵如泥,且有辟邪之效。”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溫和,“便賞賜予你,平日里隨身佩戴,用以防身吧。”
匕首造型古樸,鞘身黝黑,入手頗為沉重,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沁入骨髓的寒意。
“謝父親賞賜!”徐鋒雙手接過匕首,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感激與欣喜。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匕首鞘內(nèi)襯里匕首鞘內(nèi)側(cè)那細微凸起的那一瞬間。
幾乎微不可察的停頓。
腦海中,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再次冰冷響起。
【叮!檢測到微弱生命體波動:蠱蟲·金蟬(監(jiān)聽類)。】
徐鋒心中驟然一凜。
握著匕首的手指,幾不可察地緊了一下。
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順勢將匕首插入腰間。
好一個父親。
賞賜是真。
監(jiān)控,也是真。
這偌大的北涼王府,果然是步步算計,處處機鋒。容不得半點疏忽。
他抬起頭,迎上徐驍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深邃難測的眼睛。
臉上,綻放出一個無比純粹、感激涕零的笑容。
“父親厚愛,孩兒感激不盡!”
“定當隨身佩戴,絕不辜負父親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