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睡一覺起來,便又有新的賀禮送來了。
“這是國公府上送來的。”
“這是金雀公主府上送來的。”
“這是……薛家本家送來的。”宮人說到此處,還抬頭覷了一眼薛清茵的神色。
他們都知道側(cè)妃和家中的關(guān)系不大好了。
薛清茵斜倚著靠枕,笑了下,道:“都收著吧,送上門來的東西干嘛不要?”
宮人松了口氣,繼續(xù)往下道:“這是永安侯府送來的。”
“這是文信侯府送來的。”
“這是……”
“等等。”薛清茵疑惑地出聲打斷了宮人,“這個永安侯、文信侯?都是誰啊?我一個也沒見過啊。”
宮人笑道:“不管是見過的,還是沒見過的。但不敢落下呢。”
薛清茵懂了。
多半是京城中的王公貴族們想巴結(jié)魏王,而又不愿得罪宣王。那便只有前腳送了魏王府,后腳又來送宣王府了。
這算不算發(fā)柳難財?
“還有這個……”宮人頓了頓,道:“這是從魏王府上送來的。”
“這是柳家和徐家送來的。”
薛清茵頓時更精神了:“這可著實夠稀奇的,莫非這些便是柳月蓉賠給我的東西?”
“正是。”宮人答道。
薛清茵撐著下巴:“這下她更要恨死我了。”
宮人遞上一張請?zhí)?/p>
“魏王妃還邀您到魏王府上去吃茶,參加詩會呢。”
薛清茵想起來……早先柳月蓉好像是提過這么件事。
如今她有了身孕,便這樣迫不及待地辦起來了?
弄夏很清楚自家姑娘的文化造詣,皺眉道:“那咱們可不能去啊。”
薛清茵滿不在乎:“去,怎么不去?”
另一廂,柳月蓉也在和身邊的宮女說話:“你說,宣王側(cè)妃會來嗎?”
宮女道:“恐怕不敢來了。”
柳月蓉喃喃道:“她得來才好……”不來,她如何出那口氣呢?那日薛清茵可是叫她丟盡了臉。
宮女在一旁垂著頭,沒敢說話。
誰人能告訴魏王妃一聲,那宣王側(cè)妃也有孕了呢?
誰也不敢說。
他們都知道魏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何其重要……也正是因為這樣,誰也不敢擔(dān)那個罪責(zé)。
“魏王殿下回來了。”外間的宮人道。
柳月蓉面露喜色,頓時不再想什么薛清茵了,只起身往外迎去。
這還是自她診出有孕以來,第一回見到魏王。
誰叫魏王近日都事務(wù)纏身,實在繁忙得很呢?柳月蓉縱有百般委屈,也只得以大事為重。
“殿下。”柳月蓉輕喚了一聲。
魏王面露疲色,只語氣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嗯,聽母妃說你有孕了。”
“是啊。”柳月蓉面露羞意。
魏王又問:“母妃說你身體不大好,那日還暈倒了。怎么回事?”
柳月蓉只當(dāng)他關(guān)心自己,恨不得當(dāng)場告薛清茵的狀。
但她心底也知道,魏王偏心那薛清茵,這狀是告不得的。便只有委委屈屈地道:“遭小人氣著了。”
“既是如此……我看府中的事務(wù),你也不要操心了。”魏王心道,免得這胎保不住,母妃還得罵他。
柳月蓉傻了眼:“什、什么?”
“王府中饋大權(quán),就暫由側(cè)妃喬氏和江氏,輪流暫代吧。”魏王這碗水端得還挺平。
但對于柳月蓉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她好不容易才拿到了管家之權(quán),魏王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分給了那兩個賤人!
柳月蓉勉強(qiáng)擠出笑容來,道:“可是……我正打算弄個詩會,只怕喬側(cè)妃和江側(cè)妃不善弄此事。”
魏王面色微沉:“你既有滑胎之相,何必弄什么詩會?”
柳月蓉只得道:“我還邀了宣王側(cè)妃、金雀公主……前來呢。帖子都發(fā)出去了。”
魏王面上神情微動,他道:“弄個詩會解解乏倒也不是不可……”
柳月蓉聽到這里,指甲都掐肉里去了。
她就知道!
一提薛清茵要來,他登時就松了口。
“此事交給喬側(cè)妃就是,你還是不要管了。”魏王退了步,但又沒完全退。
柳月蓉氣得胸口一緊,只覺得肚皮底下好像都跟著突突地跳了起來。
“殿下……就半點也不關(guān)心我嗎?”柳月蓉嘴角顫抖著道。
“本王為你除去冗務(wù),不就是在關(guān)心你嗎?”魏王不耐煩地道,“好了,本王還有公事。你仔細(xì)歇著,好生養(yǎng)胎吧。”
想象中的,有孕之后被眾星拱月地捧起來的場面……似乎并沒有出現(xiàn)。
柳月蓉呆立在那里,甚至感覺到本屬于她的權(quán)利,還在一點點地脫手而去。
這時候嬤嬤扶住了她,木著一張臉勸誡道:“男子大都如此,何況他是王爺,是皇帝寵愛的兒子,身上擔(dān)著大任,自然不會沉湎于兒女情長。您是王妃,便要拿出王妃的姿態(tài)來,豈能與那些妾室一般,只知道去爭奪寵愛?”
柳月蓉滿腔的淚水倒不出來。
她心道,我還不如那妾呢!
一轉(zhuǎn)眼,又是幾日過去。
詩會將近。
魏王這日回到府中,面色卻更難看了。
他看了一眼柳月蓉,也不問近日如何,更不問那詩會弄得怎么樣了,張嘴便道:“詩會不要辦了。”
柳月蓉差點當(dāng)場哭出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魏王:“可、可籌備至今,怎能說不辦就不辦?”
雖然現(xiàn)在是喬心玉負(fù)責(zé)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帖子是她魏王妃發(fā)出去的。
那外頭人會怎么議論她?
她憋了這么些日子的火氣,擎等著那日薛清茵登門,統(tǒng)統(tǒng)傾瀉到薛清茵身上去了。
“殿下……此事……”
“京中出了大事你知不知道?”魏王冷聲打斷她。
什么大事?
柳月蓉茫然道:“我聽從母妃和殿下的話,安心養(yǎng)胎,我那里知曉外頭的事……”
魏王滿臉寫著話不投機(jī)半句多:“罷了,你愛如何便如何吧。”
說完就甩袖走了。
這下柳月蓉更難受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與她何干?
“王妃,江側(cè)妃求見。”宮人的聲音響起。
柳月蓉擦了擦臉,馬上又?jǐn)[出了王妃的架勢,道:“讓她進(jìn)來吧。”
江側(cè)妃是江南女子的長相,生得柔弱無骨。
可以說她是魏王府上最受寵的妾室了。
魏王嫌棄喬心玉冷淡木訥,又嫌棄她無顏,多是宿在江側(cè)妃房中。
也得虧江側(cè)妃先前小產(chǎn)過,后來就再沒能有孕。否則,要是讓她搶了先,柳月蓉的日子會更難過。
“想必是見您有孕了,眼下知道怕了。”從娘家?guī)淼难诀撸谝慌云擦似沧斓馈?/p>
這邊話音落下,那邊江側(cè)妃也被引進(jìn)了門。
江側(cè)妃哭得梨花帶雨,進(jìn)門便跪倒在了柳月蓉腳邊:“聽聞王妃有喜,這才厚顏前來恭賀。”
柳月蓉哪里見過江側(cè)妃這般姿態(tài)。
往日里請個安還要推三推四呢。
柳月蓉這才有了些快意,甚至已經(jīng)從江側(cè)妃身上聯(lián)想到了,薛清茵將來向她行禮的樣子了。
江側(cè)妃哭得可憐,又說自己往日不該與王妃作對,百死難贖。誰知如今那喬心玉更是個手段狠辣的。
“妾身愿為王妃的臂膀,為王妃的奴仆……”
還是柳月蓉身邊的丫鬟多了個心眼,低聲道:“只怕她有事要求您呢。”
柳月蓉不怕別人求她,就怕別人不求她。
她唇角一勾,道:“你倒是個聰明人,說吧,你有什么事?總不會是要我替你懲治喬側(cè)妃吧?”
這廂一說便說了許久。
翌日。
薛清茵起床梳妝,朝魏王府去。
馬車突然改道走了另一條路。
薛清茵不由好奇地問:“怎么回事?”
親衛(wèi)壓低了聲音道:“前頭在抓人。”
“抓人?”
“嗯……京中賣官鬻爵一案,抓了不少人。”
薛清茵撇嘴。
嘖,這事兒啊……皇帝終于動手啦?
當(dāng)初要不是她選擇了直接告訴宣王。沒準(zhǔn)兒今天被抓的人里頭也有許家的一份兒。
親衛(wèi)又道:“您近日也不要回薛府了。”
薛清茵心道不說我也不會回去啊。
“今日詩會上,您也要留意一些。”
“嗯,知道,要提防有人故意接近我,借宣王之勢脫罪。”
“不止……此次賣官鬻爵之事,還牽扯出了一樁大案。”
“嗯?”
“科舉舞弊。”
薛清茵一下想起來,老早老早之前,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那會兒不慎撞破了兩個私會的小情人。
他們口中議論的就正是科舉偷題的事。
薛清茵皺了皺眉。
心道事兒真夠多的,難怪這兩日京中氣氛都變了。
這邊薛清茵前腳進(jìn)了魏王府,后腳那邊宣王入了城。
他一身風(fēng)塵仆仆,先去拜見了皇帝。
“朕接你捷報的時候還驚訝得緊,沒想到這樣快便得勝還朝了。”
可以說是捷報前腳到,宣王后腳就跟著回來了。
只是大軍行得慢,如今還有一部分在路上呢。
梁德帝笑道:“朕知你心急,先回宣王府去吧。”
說到這里,梁德帝頓了下,淡淡道:“旁的事,咱們之后再說。”
宣王點頭應(yīng)聲而去。
他一路縱馬飛奔至宣王府門口。
門房見了他,一呆,全然不敢認(rèn)。
“側(cè)妃呢?”宣王翻身下馬問。
門房張了張嘴:“……出、出去了。”
宣王:“……”
“她倒是玩得開心。”宣王的語氣不冷不熱。
門房覺得他在里頭好像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