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夢記得,前世常喜就是沒考上大學,最后讓常媽提前退休,讓常喜接了班。
工作了幾年,單位有人給她介紹了個小伙子,人是外地人,愿意入贅到常家,這人性子又是慣會圓滑哄人的,一來二去的就哄的常喜繳械投降。
很快,兩人就結婚了。
結了婚以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趁著常喜生孩子的間隙,男方讓父母來京市照顧月子,那會兒常喜媽也是一直在家的,又不是不能伺候自己閨女,等老人以來,然后又是一大家子的投奔,后來常喜家簡直都不姓常。
男方一步步蹬鼻子上臉,一步一步去試探人的底線。
到后來這男人當了站里的小干部,甚至威脅常喜把孩子的姓給換了。
這輩子如果常喜讀了大學,說不定就會晚幾年工作,到時候不一定會遇上這男的,說不定常喜在大學里面自己談了。
但一說到學習,常喜就喪的不行:“你也知道,我英語不好——”
其實常喜基礎還行,馮燕文就是她的英語啟蒙老師。
但初二那年,馮燕文就沒教書了,替她的就是那個領導家的閨女,常喜的成績就開始一落千丈。
徐夢對自己的英語水平有點底氣,在那一瞬間就想到了怎么去回報常喜,她放下筷子,眼睛亮的驚人:“常喜,趁著時間還早,我跟你好好補習補習吧,再說了我媽也在,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她啊。”
常喜:“來得及嗎?”
徐夢想了想:“要說提高你的英語水平,我把握不是很大。”
常喜:“啊?”
徐夢:“但應付應付高考,提高點分數,我還是有把握的。”
這會兒普遍的英語水平不高,高考題目也沒有后來那么難,徐夢后來生意做到大了,都涉及到一些海外項目,英語水平早就不是當年的標準,輔導一個常喜,提高提高她的高考成績,想必不是很難。
“比如說作文,咱們做幾個模板出來,你這段時間多記單詞,到時候套幾個比較炫的句式,應付高考作文問題不大。”幸運的是,徐夢還記得高考作文考的是什么,可以開個小小的金手指。
常喜也被說動了,見馮燕文都點了點頭,頓時又有了點信心:“那你說,別的呢?”
徐夢點了點:“聽力想一口氣提高太多比較難,與其辛辛苦苦干一年,提高個五分八分的,不如集中精力在拿分點比較高的閱讀理解跟作文上頭,你放心這段時間我跟我媽媽住在這里,專門給你補習,媽媽你說好不好?”
五分八分可能關系到一個人能否考上大學。
常喜一下子就充滿了干勁。
有常喜指引,母女兩個就此在這里先安頓了下來,晚上睡覺的床板雖然有些硬,但兩人都表示睡的很好,等到第二天起來,都是干勁滿滿。
常喜答應去問問房子,徐夢則是為未來一個多月做規劃。
現在是七月份,暑假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得去掙點錢才行。
徐夢早上出去,買了點菜包子回來,也打聽過了租房的行情,想租在這附近。
常喜吃著包子,一臉的滿足:“你們白天打算干嘛?”
“我打算跟我媽去火車站賣西瓜。”
常喜驚訝道:“昨兒你就是在火車站賣瓜?”
“嗯。”徐夢說:“這幾天你也幫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出租的房子,我跟我媽手里頭拮據,最好是獨立的一間房,家里沒成年男人。”
這也是為了馮燕文考慮,母女兩個住在外面,本來有些人就講話很難聽了,萬一讓人知道馮燕文住在別人家里,又多出些風言風語來。
常喜應下了。
吃完了早飯,照例給常喜留了今天的復習任務,母女兩人就出了門。
昨晚上徐夢就跟馮燕文商量了賺錢大計,她還是想賣西瓜,至于西瓜找誰買,就有個現成的。
火車站這附近去哪里都方便,張桂芬賣西瓜的市場離這里只有兩公里的路,上午出門并不是很熱,走過去也就不到半小時時間。
母女兩個吃完了早飯立馬就出發,一走到市場,就看見了騎著三輪車,正在賣西瓜的張桂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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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燕文娘家跟張桂芬是同一個村子,兩人小時候的關系還不錯。
后來馮燕文嫁到了城里,還當了老師,在小姐妹中很是風光了一陣,而張桂芬家里分了幾畝土地,除了糧食還種點西瓜賣。
沒辦法,農村能來錢的地方不多,改革開放以后大家都各奔錢程,光靠種地也只能糊張嘴。
母女兩到的時候,張桂芬才剛剛出攤,市場上現在還沒規范管理,到的早才能占到陰涼的位置。
“桂芬。”馮燕文遠遠的就過去打招呼。
張桂芬剛剛把車停好,見到馮燕文就笑:“剛剛過來,這一天天的,越來越熱了。”
“賣的怎么樣?”
“要看運氣,碰上單位采購的來了,能賣的快一點,不過基本能賣完,你怎么過來了?”
馮燕文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現在難處跟張桂芬說了,說到母女兩個連買幾個西瓜的錢都拿不出,她倒是坦坦蕩蕩的:“徐夢想做生意,找你賒賬拿兩個瓜,要是成本能快些回來,我們下回拿瓜的時候再還你。”
說出口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丟臉。
但話趕話都說到這里了,也只能厚著臉皮講完。
張桂芬立馬會意,笑容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自然:“沒事兒,誰都有個難的時候,我生老大的時候你還記得不,那會兒難產,我婆婆又不肯送我去衛生所,還是你找了幾個人帶我過去的,大家誰都有這樣的時候,別太難過了啊,你看你閨女那么孝順,又那么懂事,以后肯定有好日子過的。”
她指著車子里面的西瓜:“只管先拿過去,等你啥時候有錢了啥時候給我,錢我給你算單位采購價,兩毛錢一斤。”
當下的西瓜是兩毛五,如果馮燕文要做生意,肯定要留點利潤。
但人家單位采購是一次十個八個的,馮燕文又要不了那么多,但她還是謝過了。
兩人決定拿四個,一個馮燕文抱著,另外帶了個背簍,簍子里頭還能再放三個。
張桂芬幫著忙挑了四個很大的西瓜,過了稱一共是八十多斤,算的八十斤,母女兩個著西瓜就往回走,這一路兩人都很小心,生怕磕著碰著這瓜了,先把西瓜放到火車站,馮燕文守著,徐夢自己回去拿工具。
這一次徐夢準備的就比昨天充分多了,一個破舊的小桶,這是拿來裝瓜皮的,垃圾可不能亂丟,一個干凈的小桶,裝著清水,防著人吃瓜臟了要洗手,另外就是西瓜刀、水壺跟毛巾等物。
等到火車站的時候,都有些熱了。
馮燕文打開了水壺喝了點水,就坐在徐夢邊上,只是兩人都沒做過生意,要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吆喝,她還有些放不開。
今兒跟昨兒還不一樣,昨兒個是那小姑娘的媽媽主動去問,徐夢做個順水推舟的買賣,但今天是要重新開張,就需要自己吆喝,但上輩子這種事她也不是沒干過。
不過倆女的坐的地方陰涼,走路的人也多,加上前面擺幾個大西瓜,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徐夢沉了一口氣,大聲吆喝起來:“賣西瓜了,切片的西瓜,五毛錢一塊,這個天氣吃上一塊西瓜,又解渴又解暑,叔叔您要不要買塊瓜,阿姨這么熱,吃塊西瓜吧。”
她人長的好看,先是贏了三分。
這嘴皮子是在胡同里練出來的,每天見人就喊爺爺奶奶叔叔阿姨的,叫外人她也一點都不尷尬,真的吆喝起來發現其實就是那么回事,把這些陌生人當做胡同里的鄰居好了,慢慢的她就放開了些。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別說,還別說,火車站這地方魚龍混雜,有過來務工的老鄉,也有來京旅游的游客,有窮人有富人,有男的有女的,可真是什么人都有,只要你臉皮夠厚,一天都能做不少生意。
本地人就不說了,外地的游客首先就注意到了這種新奇的賣瓜方式。
這年頭能來京旅游的,誰也不能是窮的響叮當跑來逃難的,誰來了外地都不會虧待自己,有些游客坐了幾天的火車才到京市,在這車上又是缺水又是餓的,憋到了這里,一下車想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啊。
對,就是吃。
先吃一口,舒坦了再干別的。
徐夢跟馮燕文這地方趕巧,是下車游客最多的地方,要擺幾個西瓜可能無人在意,但是要有人賣西瓜,可真是一件大稀奇,而且細細一問,還是切片賣的西瓜。
要不說這年頭的人就是愿意湊個熱鬧呢,有個小干部打扮的人問:“一塊塊的賣,你這也是挺會做生意的,我家三口人,一人切一塊下來,對了垃圾怎么扔啊,我外地來的,聽說亂扔垃圾,有紅袖章揪住了罰款。”
徐夢比了比,麻溜的切下來三片,還是照著昨天那樣,只留一手拿瓜的位置,一是方便人咬著吃,而是方便人處理瓜皮,剩下的瓜皮,她就丟到那個小桶子里面了。
“是呢,現在抓衛生管的可嚴,讓街道的人看到了會批評教育的,有些是會罰款,您吃完就丟小桶子里頭,我負責處理。”
那人謝過了徐夢,見她切完了還處理垃圾,覺得她這搞法也挺干凈衛生的,干脆就站在陰涼的地方吃,一邊吃一邊問哪里好玩哪里好吃的,徐夢都是知無不言。
畢竟她是在這里長大的孩子,對本地還是再熟悉也不過的,兩人在聊天,也吸引了不少外地的游客過來聽。
慢慢的,也就有別的游客愿意買個西瓜嘗一嘗,一個西瓜也切不了幾片,很快就賣完了,又開始切第二個。
但到底是看熱鬧的人比較多,后面就沒那么好賣了。
徐夢最后被問路的跟看熱鬧的圍在中間,有些哭笑不得。
正在說著路線,有人沖進了人群里,徐夢一看是最開始買西瓜的那一家三口,有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馮燕文更是被嚇了一大跳,生怕是人家吃了西瓜,吃出什么問題來,回來找她們麻煩。
但這個西瓜是剛剛拿的呀,還新鮮著呢,都沒過夜。
那男的身邊的女人倒是爽利,笑著說:“西瓜就這么點了?”
她身后,可是還有一串人呢。
這一看就是單位組織的旅游,有些職工是一家子一家子出動的,剛才他們吃了西瓜也問了路,覺得這小姑娘人品不錯,回去跟同事們說起,他們也都表示想吃點解渴的東西再走。
徐夢看著這么多人,心中一喜,知道是碰上單位組織的旅游了。
“夠夠夠,我這后面還有呢,別說您這么多人,再來多些都是夠的。”
“那你可不能給我們切小了,要跟剛才差不多。”小干部說。
“絕對不能坑您,您放心好了,我這一樣樣的切,不夠數不滿意我再給你補上行不?”
“行吧,我們一共有三十四個人,你就切三十四塊,錢我幫你收。”
有人收錢正好,徐夢幫著切西瓜,馮燕文打下手,切起來飛快飛快的,那些人剛下火車,本來就是又累又渴,擔心要等上很久,見她切的利索,也爽快的給了錢,拿起西瓜來站在旁邊就吃上了,徐夢見他們吃完了,招呼著人用清水洗手,垃圾回收。
這人一多起來,賣的就更快了,馮燕文數錢都數到暈陶陶的。
都不用算賬,她知道這個生意肯定是賺的。
而且這西瓜賣的也很快,兩個小時不到,四個西瓜都賣完了。
徐夢看了看天兒:“媽,我去找找張阿姨,你把瓜皮給處理了,順便再打點清水過來。”
馮燕文:“行。”
于是徐夢繼續背著筐子,匆匆往市場那頭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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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路邊,一輛摩托車正在緩緩馳過。
開著摩托車的青年長著一張俊美的臉,五官棱角分明,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慢死了,這邊兒現在怎么這么多人。”
摩托車的垮子里頭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遮陽帽,即便如此還是被太陽曬的臉上通紅,見到這么堵車,她無聊的看著路邊上,突然就看見了路邊背著筐子的徐夢。
“我好像看到熟人了,你往那邊開過去一點。”
“開不了,你自己說說這邊有多少人。”青年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姑娘拉了拉他的胳膊,拼命搖晃了幾下:“你看你看,路邊走的那個是不是徐夢?”
又怕那青年不認識一樣:“徐夢啊,你還記得不,小時候經常來咱們家玩兒,你還帶人家去溜冰了來著。”
“有這事兒?”青年的聲音依舊是沒力氣一樣,想了想,腦海中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沒想起來。”
靠著兩條腿走路,能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的,徐夢很快就在兩人眼前消失了,姑娘拖著腮幫子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就知道你這個人這幅德行,我都說了讓你開快點,還想跟徐夢說幾句話呢,她現在怎么這么好看了,不對她從小就好看,我都好多年沒見過她了呢,都怪你,車要是開快點,剛才我就見到她了,她真的很好看我沒騙你。”
青年明顯對她說的好看嗤之以鼻。
就韓凌凌那審美,看誰都能嚷嚷個半天,摩托車拐了一道彎,開到了另外一條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