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登臨天界的“飛升之路”對于丹鶴道人來說十分漫長。

而飛出天外所看到的一切，更是令丹鶴道人感覺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這？”

“這是何物？”

往下望去。

根本沒有什么天地，大地竟然是一個圓球。

若不是他是親眼看著那山川河岳一點點拉遠，看著云層覆蓋之下的大地漸漸擴大。

一點點的看著那州陸現于眼前，四海盡收眼底，最后化為了一個球。

丹鶴道人如何也難以相信，大地竟然是這般模樣。

丹鶴道人從一瞬間感覺好似天都塌了，但是很快意識之中便傳來了一大段訊息。

雖然他和其他組成陣法的“道友”同步率極差，難以達到心意相通的地步，但是互相之間還是通過連接能夠感知到很多東西。

他了解到天地并非天圓地方，而是大地環繞著大日而轉。

甚至于通過這種連接方式，那種仙人的境界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心中的翻江倒海和翻天覆地全部都分流了出來，隨后變得波瀾不驚。

甚至于，老道嘴角還流露出了一絲歡喜。

就好像是得以參悟大道之中，心中不由自主而流露出的感情。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一朝踏破世間鎖，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好像看到了世間萬物的本相，也看到了那個“真實”的自己。

隨著層層推進，穿過層層云海，連云都不見了。

甚至那蒼色的天穹也不見了，周圍化為一片幽暗。

而漸漸地老道感覺自己好似要飄了起來，不過因為被“大陣”束縛住了，所以沒能飛起來。

但是他明顯感覺到，那種身體輕飄飄好似沒有任何重量的感覺。

終于。

在抵達了某一個節點之后，“初代建木”被天上的某個巨物的利爪一把握住。

這個時候丹鶴道人也看到了，那是一只盤旋在天外的金色的神鳥。

一瞬間，丹鶴道人便知道這神鳥的名字。

“金烏！”

而他甚至還隱隱看到了不遠處還有著一枚發著璀璨金光的神卵，那是另外一枚正在孕育的金烏之卵。

而過了好一會，他們才得以進入其中。

擺脫了束縛，丹鶴道人這才確定，他的確是飄著的。

“這天上，果然和凡間不同?！?/p>

“我到了這天上，竟然也能夠如同仙人一般踏空而行?！?/p>

“莫非？”

“我已經成仙了？”

那飄飄然的感受，似乎給了道人某種錯覺。

隨著他們沿著一處通道逐漸登頂，丹鶴道人才發現這是一座建造在金烏背脊之上的仙宮神殿。

只不過，這宮殿好像在不斷地動。

不知道是因為那金烏在動，還是這宮殿本身在動。

而更奇怪的是，進入這里之后又重新出現了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他也失去了那“騰空”的神通。

這里到處都是金光閃爍，明亮得讓人有些覺得過了頭，感覺目眩的同時，又好像處于一處幻境之中。

透過外面的琉璃壁，丹鶴道人終于得見這遠離人間的天界。

在他看來，這便是諸天星辰之所在了。

丹鶴道人問：“可是到了仙界了？”

一同而來的巫姑卻說：“還沒有，還得往上?！?/p>

丹鶴道人一驚，往上看去：“還要往上?！?/p>

在他看來，這都已經連天都不存在了，怎么還要往上。

巫姑說：“周天星辰大陣還沒有落成，只有等到這周天星辰大陣立起，天界才算是重現于周天之上?！?/p>

“這金烏，不過是往來于那周天星辰大陣內外的一處?？恐！?/p>

有時候這金烏也會來往于其中，同時也是一個重要的運輸工具和儲存站。

隨后，巫姑更是告訴丹鶴。

“我等眾人來此，便是來布置這周天星辰大陣的?！?/p>

天帝和月神準備在這“天外”建造大量的空間站，然后逐漸地連接在一起，最終化為天宮。

第一批計劃便是按照二十八星宿建造一百八十三座，然后按照需求再慢慢進行添加。

道人聽得這周天星辰大陣的消息激動不已的想要去看看，也想要列身于其中。

聽巫姑所說，這大陣光是前期便需要有數百上千，甚至更多的仙人去維持才能運轉。

那大陣之中的每顆“星辰”都相當于一座仙宮，每個星宿都相當于一座天上的洞天福地。

若是這般來說的話，他是不是也有可能加入其中成為其中一個。

然而，站在這“金烏站”之上丹鶴道人卻聽到巫姑說。

“你不能去?！?/p>

道人問道：“為何？”

巫姑告訴他：“凡人在這三十六重天上，是活不下去的，你若是離了這金烏背脊之上，瞬間就要葬身于這周天之中了?！?/p>

道人按照想象之中的說道：“莫非是那三十六重天外的罡風，亦或者九天之上有雷霆？”

巫姑說：“到了這里，人間的什么風也吹不起來了，就連你呼出的氣，在這里也不復存在的?！?/p>

那天外罡風固然可怖，但是連這等風都吹不起來的地方，那豈不是還要恐怖萬分。

道人聽完，心中凜然。

很明顯，在他想象之中這里已然成為了一片絕地。

道人又問：“那為何天帝要在此處立下周天星辰大陣，而仙界為何又要立在此處。”

巫姑說：“和這天外相比，整個人間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仙人求的是超脫生死，超脫于人間之上。”

“這里雖然什么都沒有，但是跟隨于天帝，人仙妖神卻能夠在此地建立起天闕仙宮、神仙福地，乃至于另一方天地。”

道人

道人問：“那貧道來此又是為何，接下來又當作些什么？”

巫姑說：“往后總可能有凡人來往于天上，帶著你過來，也算是開個先例了?！?/p>

道人看著外面的無邊幽暗，原來那成仙什么的終究只是一場錯覺，他依舊還只是一個凡人，哪怕到了這天上。

道人忍不住問道：“巫姑，難道凡人就不能成仙么？”

巫姑：“百世輪回，終能成仙。”

道人還是問：“成仙就一定得歷經輪回么，那妖族為何能夠在那建木之下一同參悟大道，共入仙道，甚至等到有朝一日那洞天福地落成，便能共享地仙道果?！?/p>

巫姑看了看道人：“那百世輪回是讓人磨煉道心的，最后若是你磨煉出一顆道心，知曉自己為何而成仙，不懼那長生歲月，也算是真正得超脫了?！?/p>

“等到那時，你便可以立道心而成仙，甚至開創出一條不一樣的路?！?/p>

“你若是沒有那道心，愿學那建木下的妖族，一同發下大愿共參大道，千萬人化為一心共求道果倒是也不是不可?！?/p>

“只是其中差別，你自己體悟和斟酌?！?/p>

道人忍不住問：“那巫姑仙人是以何成道的？”

巫姑停頓了一下，回答：“我們是靈山十巫?！?/p>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言外之意很明顯了。

道人搖頭而嘆：“為何，難道連你這等上古圣賢，都做不到那百世輪回成仙么？”

巫姑臉上一片淡漠：“我們在輪回之中行差踏錯，有的化為了花草，有的化為了一棵大木，立在那里不知道多久。”

“是天帝將我們從草木重新化為人形，也賦予了我等仙骨。”

“可是我等當了太久的那無情草木，有些東西終究還是變不回來了?！?/p>

“我等也不愿再輪回了?！?/p>

道人：“所以，就算是百世輪回，也不一定能夠成仙?！?/p>

巫姑：“若是不能，那便接著輪回下去吧，終究有朝一日會能?！?/p>

說完，巫姑和另外幾“人”也便不再停留，離開這金烏背脊之上朝著那布置周天的地方而去。

道人只能站在金烏之上，朝著外面張望，看著那影子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親眼看到，那些人離開的時候駕馭著一件“法寶”，但是身體是部分裸露在虛空之中的。

不僅僅那巫姑，其他人也竟然都能肉身橫渡虛空，不懼道人想象之中的絕地。

而丹鶴只能站在金烏的背脊之上，在那琉璃壁內望著他們遠去。

他修了一輩子道，求超脫生死，求超脫人間。

最后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天界，立于那周天星辰之中，卻還是被困在一塊玻璃壁后，不得超脫。

“凡人?。　?/p>

“凡人?。　?/p>

“凡人……”

丹鶴道人連續說了好多句凡人，便不再說話。

道人再次想起了那種和其他人結成大陣時候的感覺，那種好似融入天地不再有任何煩惱的太上忘情一般的感覺。

然后，抬起頭睜開眼睛。

這無有那不朽之軀，如何能橫渡這茫茫虛空。

若不能抵達那太上忘情之境，如何能超脫這亙古悠長。

——

大日神宮。

扶桑樹上，兩個江晁面對面站在一起。

江晁這還是第一次將身外化身調到了大日神宮之內來，也是第一次這般自己看著自己，那種感覺很是微妙。

望舒看著兩個江晁，開口說道。

“這第101具身外化身，也算是一個紀念數字，剛好就將用這具身外化身軀坐鎮天庭吧！”

這具化身是按照江晁的模樣制造的，但是又有些不同。

面容一樣年輕，甚至和江晁一般因為返老還童維持在少年的狀態，但是卻加上了一副長須，穿著白色的帝服也顯得更加威嚴。

江晁問：“因為是天帝，所以造成這樣？”

望舒說：“當然，堂堂天帝，臉上沒有毛怎么行，一看上去就辦事不牢，西游記看過沒有?！?/p>

江晁：“那你這帝服也不一樣啊，我記得那里面是明黃色的?！?/p>

望舒說：“如今人間用的就是明黃，我們怎么能和他們用一個?！?/p>

江晁：“你倒是麻煩的很?！?/p>

對于形象這回事，望舒比江晁要熱衷得多，平日里除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愛好，望舒最喜歡的便是替江晁設計各種神仙皮膚。

那一個個身外化身，后面每一個都不一樣。

不過看著那要上天鎮守的身外化身，江晁卻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我成替身了？”

他的本體暫時還離不開大日神宮這個洞天福地，許多事情還要依靠這個龐大的設施機構來運轉，因此只能暫時調用一個身外化身上天去了。

那身外化身很快便從大日神宮離去，前往海上的發射臺上，乘坐初代建木前往了天上。

只不過一同送往天上的，還有著望舒的二號主機，一旦地面上出現了意外，望舒也很快就會在那二號主機之中蘇醒。

“初代建木”穿越蒼穹，逐漸靠近那金烏。

江晁控制著身外化身緩步穿過通道，進入金烏站之中。

穿過通道的琉璃壁前時候，他查看著不遠處正在孕育的其他金烏，也能夠看到有大量的妖在其上爬來爬去。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坑坑洼洼的金色蘋果上爬滿了螞蟻一般。

而低下頭，看到大地之上的模樣。

一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

以前他就是這樣站在空間站之上望著地球。

天宮之中傳來了動靜，有人早就在這里等候著他，從后面拜倒在地。

“拜見天帝！”

“天帝”轉過身來，看向了道人。

在道人眼中，天帝來的時候就像是大日重回天穹，那金烏都發出陣陣啼叫恭迎其到來。

周天星辰一同閃耀，這天外之天似乎都在呼喊。

在來到這座空間站之前，江晁知道有一批人與妖嘗試著來到這太空之中，不過沒問過具體的名單，沒有想到竟然是丹鶴。

天帝：“你為何來此。”

道人：“為求道而來?！?/p>

天帝：“道求到了么？”

道人：“貧道愿發大愿，與同道之人一同參悟那大道，以忘情之境修不老長生之仙?！?/p>

天帝：“為何舍棄了那百世輪回之法?！?/p>

道人說：“等不及了?！?/p>

天帝：“為何？”

道人說起了來路所見：“一路所見，妖族和那上古遺族不少都在尋求成仙之法，甚至于其中已經有不少走在大道之上。”

“而我人族至今還未能有入仙道之人，貧道擔憂若是長此以往，怕是人道不再是人道了。”

天帝又問：“是你等不及了，還是人族等不及了。”

道人：“都是?！?/p>

道人回答得很沉穩，好似這些事情他早已在心中想過千百遍，而這個決定也不是匆匆而下。

天帝目光看著他，仿佛能夠看到他心中所想。

“百世輪回成道，最后或許你還是你?！?/p>

“此法共參大道，千萬人一心一體，忘情忘性，以公心代己心，大愿一下再也無法更改，千萬年也只能秉持而行。”

“你確定還是要修么？”

此時此刻，道人卻無所畏懼。

“忘情本是大道，要尋那大道本就應該忘情?！?/p>

道人甚至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道，那百世輪回反而才是旁門。

想要成仙，就得放棄人身，放棄人心，放棄那些屬于人的一切東西。

融入這天地之中。

只有這般，人才能夠去追尋這如此廣闊無垠的天地，去感悟那沒有盡頭的大道。

天帝既沒有說道人是錯的，但是也沒有說他是對的。

但是，最后同意了他所請。

隨后。

道人當著天帝，發下大愿。

“我丹鶴今日發下大愿。”

“從此忘情忘性，不再有貪念，不再有私心，斷絕情愛，行事順天應人，天心即我心。”

“我愿代天而行，順應天地之理，遵從天地之法?！?/p>

“體悟天道，明了天意?！?/p>

“弘揚正道，順天而為，絕不逆天而動。”

隨后，丹鶴道人更是說道。

“人族有此心者，皆可入我大道。”

至少在那忘情的最后一刻，他還是留下了一點私心，添加上了一個人族二字。

道人說完，對著天帝說道。

“懇請天帝成全?！?/p>

只是聽他的口吻，好似天帝便是天地，也是他口中所謂的天道一般。

天帝將手按在了其頭上，便看到其白色光芒覆蓋了其全身，然后道人便意識全無。

等到醒來的時候。

他已然脫去了**凡胎，擁有了一身“仙骨”和“仙肌”。

身上披著那羽化一般的仙衣，更得了神通和法術。

他離開了金烏背脊之上，踏足于虛空之中。

背后的法寶金光一閃。

便帶著他消失在了星空之中，朝著那周天星辰大陣所在的位置而去。

——

從此往后。

人族也算是開了仙道，也有了一條神道之外的長生修行之路可循。

凡人除了以神魂的虛幻之體名錄天冊之外，也能夠在天地之中真正地長生不朽了。

而在人間九州之中，也流傳著一個傳聞。

若是有人能夠歷經重重艱險，穿越海外靈山妙地，歷經海外眾淵登過天門。

登天而上的時候，便可見到一位仙人。

甚至。

未見其人便能夠聽到其在頌唱著一篇經文。

他會問你，愿忘情絕愛，拋棄人心之中貪念私欲修那大道么？

你若是說愿意，他便會傳你“仙經”。

而你只要聽其“講經”便能夠入其大道，那仙人所修的種種大道以及神通法術都會與你共享。

而那“仙經”也同樣玄妙無比，聽得久了便可感受到仙人的境界，知曉天地之間的種種玄妙。

最終，羽化成仙長生不死。

而那仙人也會帶著你一同游遍周天星辰之海，感悟天道也順應天道，做一個真正的不履凡塵只逍遙于星海之中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