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什?么。”
她的聲音一直悶悶的,眼里也沒有光,只是?想起一些現實。
她在展館base了快三個月,公司里唯一來關心過她的管理?層,竟然?是?enzo。這當然?不代表什?么,他的本職工作,他做的campaign。可即使是?責備,多少?也給了身?處逆境中的覃惟一些感動?。
這頓散伙飯,她就是?想謝謝他而已。
兩人從餐廳出來,周玨有計劃在這邊店鋪逛一逛,因為?這家百貨商場的周年慶典又要到了,活動?預熱已經?開始,他的手機里大大小小記錄了很多細節。
覃惟也想買點東西,就走進了電梯入口處的一家精品店。
sales很快帶著笑臉迎接上來,打招呼,詢問一些基礎信息。她們明顯比自己專業多了,一眼就看出誰是?有實力的消費者,誰買不起是?進來瞎逛的。
“您自己看看,有需要叫我。”這是?銷售對覃惟說的話。
然?后兩個人一起接待周玨去了,還貼心地給他拿了依云礦泉水,就差迎接到vip室了。
覃惟在心中酸了一下,心想她們的算盤打錯了,enzo今晚并不會買東西,他只是?為?了驗證競品的狀況如何。
覃惟沒有去包區,因為?逛了也買不起,就去配飾區轉了轉。
越來越多的品牌都需要配貨了,很夸張。然?而,小配飾是?最好買的,覃惟自己站在玻璃展柜前,左挑右選,看中了一個護照夾,和一條絲巾。
她招呼一個路過的男銷售幫她拿,對方捧著盒子是?在給客人送鞋子,掃了她一眼,輕聲說:“好,請您稍等。”
覃惟于是?站在那等了一會兒,好幾分鐘了,對方還是?沒有來,她看見他又去招呼另一個客人去了,完全不記得她的訴求。
晚上七八點鐘,店里真的很忙啊,這感覺久違了。
enzo坐在一張皮沙發上,銷售拿過去很多產品圖冊供他觀看。站在客戶的角度,奢侈品行業對服務對象的劃分真的是?……覃惟的心更酸了。
她又等了好一會兒,提高音量喊道:“能不能,來個人幫我拿這個絲巾?”
這個時候走過來一個女孩子,銘牌上是?初級銷售,對方微微收頜,青澀地抱歉道:“不好意思,今天店里有點忙,您想看這個是?么?”
覃惟說:“這個絲巾,還有這個護照夾,我都要。”
“稍等。”
對方拿出來擺在她面前,她問了問有沒有折扣,女生說消費額滿一萬是?有商場滿減的,可是?她看的這兩個東西加起來根本不可能達到一萬,于是?不再多說什?么,就說:“我要這兩個。”
“護照夾您是?要這個老花的?還有一個粉色刺繡款的哦。”
覃惟思考了一下,刺繡的也挺好看,但是?比老花的要貴一些。她明白女孩子想讓她買刺繡款的原因,因為?老花的傭金可能都不到十?塊錢,誰不想多賺點呢。
思及自己艱難的處境,打工人可太難了,覃惟一咬牙,“那就刺繡款的吧,可以幫我包裝起來嗎?”
“沒問題,請跟我來。”
覃惟跟著她過去刷卡。
今天吃飯,再加上買了兩個東西,已經?花了好多錢。付完錢,銷售送覃惟出門,周玨也被客客氣氣地送出來。
他看她刷卡了,知道她最近沒什?么工資,怕是?接下來的日子不準備過了。
覃惟回答他的問題:“是?送給perla和tina的禮物。從我入職到現在,perla幫助了我很多,我還沒能謝謝她。還有tina,是?她帶我入行,對我有知遇之恩。”
在職場講恩情?周玨覺得她的想法?可笑:“你應該感謝hr,是?他們給了你offer。”
enzo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會理?解普通人在職場上的心酸呢,他們遇到的困難太多了,一點點施舍就足夠讓人感動?。
她馬上就要離開rossi了,即使是?失敗離場,可還是?很感謝這兩位給自己的職業啟蒙。
覃惟的眼睛被夜晚的風吹得酸澀,她用?手指揉了揉,聽?見enzo問自己:“你逛了競品,感覺如何?”
“他們比我有經?驗,比我專業,也比我眼光精準。”所?以我被淘汰了,我對此毫無怨言。
“銷售把大量時間花在我身?上,但我并沒有任何消費。”周玨看她,“正常在二?十?分鐘內沒有表現任何意向,有經?驗的銷售,該放棄這個客人。”
“你認為?是?什?么原因?”
覃惟的確不理?解,沒有人告訴過她,她只能在他身?上打量然?后猜原因,因為?他穿得貴,一看就是?有實力消費的人,而且長得好看。誰愿意和丑東西多說話啊。
“銷售認為?您很有潛力。”
周玨說:“他們的銷售系統里有我的消費記錄。因為?工作,我幾乎每個月都會在各大商場里出現,不可能每次都有消費。銷售不會知道客人哪一次來是?真正買單的,仍然?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熱情,即使是?失望,但這是?他們的工作。”
這種失望,覃惟深有體會,在這三個月里已經?品嘗了足夠多了。
“跟客戶是?一個長期過程,你既然?做這個工作的,必須得有一顆千錘百煉的心臟,來面對被拒絕。”周玨對她說。
“我知道。”她氣息微弱地回答,可是?我的心已經?被錘爛了啊。
第26章
覃惟把給tina和perla的離職小禮物上?分別塞進?了手寫信, 感謝她們這段時間的幫助,寫得非常真情實感。
第二天上?班,她忽然?就放飛自我了, 心情也很輕松,因為確定了去向就不再為無所謂的事?情難過?。
算算在這里也沒有幾天了, 藝術館的管理人員過來跟她確認撤展的日期,費用結算等各種事?項, 覃惟笑瞇瞇點頭:“好?,好?, 我跟公司溝通好之后再知會你哦。”
“看你前陣子總臊眉耷眼的,今天心情不錯,有好?事?兒啊?”
“有嗎?”覃惟用手掌捧了下自己的臉, 哈哈兩聲:“可能會有好?事?吧。”
“無論有沒有, 那就先恭喜你啦。”
“謝謝。”
覃惟拿了單據回到工作間,整理好?之后都裝進?一個藍色的文件夾里,貼上?標簽,最后裝進?紙袋里,等著市場部的人過?來拿。
今天她桌上?的鮮花也沒有了, 只有一臺工作的電腦。她又把所有的客戶都整理了一遍,把感覺還可以的、但是需要跟蹤很久的整理出?來, 等她走?了就送給perla。
“咳咳。”
外面來了人,覃惟站起來看見?竟然?又是陸觀霧,他歪著腦袋瞅她 ,特別像小學生里那種愛惡作劇的男生——他儼然?已?經成為了這里的常客。
覃惟非常想說一句:你怎么又來了?我真懷疑你是暗戀我。
“陸先生, 您好?。”她朝他走?了過?去, 再次職業詢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嗎?”
“你幫我查一下這個貨號能不能換成3d針織面料。”陸觀霧對她說:“應該可以的吧?”
他問的這個問題覃惟根本就不用查,她對他看過?的產品了如?指掌, 拿出?自己的電腦,從?圖庫里找出?了一張,“您想換成什么樣色的,酒紅色,還是咖色。”
“不錯啊你,越來越專業了。”陸觀霧的話總是陰陽怪氣,讓人分辨不清是褒還是貶,“但是這兩個顏色都不好?看。”
那簡單,覃惟直接在軟件里給他換掉了,說:“您也可以定制顏色,加收25%的定制費。”
“還有別的嗎?你改的這幾個都不好?看。”
“其實是你看太?多?遍,挑花眼了。還是店里樣品的效果最好?,否則怎么會作為主推款呢?”當然?是經過?了時間和設計師審美的驗證啊。
覃惟直接給出?意見?,而不是被帶著節奏走?,她隱隱發現自己的表達都變得流暢,開始什么都不怕了,甚至想錘爆這位“客人”的頭。
果然?是離職人員的放飛自我,她根本就不怕得罪客人,黃了就黃了唄。
陸觀霧說:“我昨天在你們上?海的店看到了同款不同色,效果讓我非常失望,毫無亮點可言,擺在二樓很偏的一個位置。”
覃惟說:“這個系列的設計在國內是比較小眾,因為有審美的人才能看懂它,你第一天來的時候,一眼就看中?它了,說明是和你眼緣的。”
“你可真逗。”陸觀霧站在她身?側,眼睛還盯著電腦,簡直分不清誰是客戶誰是銷售,“賣得不好?就是不好?,還小眾。”
“我說的是事?實。”你愛信不信。
“我猜你們這個單品今年全國都沒出?五件吧?”
“怎么可能,從?我的手里就出?過?一單,全國怎么會不超過?五件?”覃惟其實并不知道全國的銷量如?何,但是她拿出?了手機,煞有其事?地給陸觀霧看,為自己的發言佐證。
她點開陸文心的社交賬號,是她在自己的新家宴請朋友的照片,這張沙發正好?出?鏡了,“這個人你認識吧?就是從?我這兒買的哦。”
稍微關注時尚的人都會認識陸文心,陸觀霧對她自然?不陌生,仔細看了看,“放在這樣的小空間,好?像是還可以。”
“那您是想放在哪里呢?”覃惟腹誹,陸文心的家還不大?都能在里頭騎自行車了好?嗎?
“放哪里我不告訴你。”陸觀霧說。
覃惟習慣了他這種混不吝的態度,沒禮貌,“但我還是建議您選真皮的,因為打理起來方便。3d面料是很特別,但是做清潔有點麻煩。畢竟沙發是長期消耗品,不是成衣,穿一次就掛起來。”
“你們公司不提供清潔服務嗎?”
覃惟職業地笑笑:“我們不提供清潔服務,也不提供真偽鑒別服務,但是可以給你一個服務公司的電話,您自己去聯系。”
“哈哈,你竟然?考慮到這個問題了,挺細心啊。”以為陸觀霧是在夸她么?并不,他說:“果然?是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
“看煩了我就換,等不了它臟。”
“那好?吧,您財力?了得,是我不了解。”
陸觀霧直接拿走?她的電腦自己看了,覃惟也沒有阻止,在那張洽談桌上?,她甚至給他準備了咖啡和點心,兩人湊在一起,很認真地討論了一個下午。
直到天都黑了,陸觀霧已?經知道覃惟的下班時間點,挺自覺地站了起來:“看你今天狀態不錯啊,沒那么肉了。”
“為客戶服務嘛。”覃惟心想我今后都不用繃著了,因為——“沒幾天了。”
“什么沒幾天?”
“我說在這里駐守沒幾天了,這個展位要撤掉了。”覃惟不可能跟客人提前說自己要離職的事?。
“我最近看了很多?展,還有各城市的門店,就你這里出?的產品和空間結合的設計我還算喜歡吧。”陸觀霧對覃惟說,所以他三不五時地過?來。
覃惟眼神閃了一下:“哦?你是做什么行業的呀?”
“你猜?”
已?經是下班時間,覃惟換掉了工作服,更是沒了上?班的嚴謹,她笑笑說:“我猜你來自廣東。”在華強北賣假貨。
“我奶奶是廣東人,你的眼光還挺準。”
“哈哈。”
陸觀霧又道:“我幾次來一直都是你在,你們公司也不怎么看重你啊,你的業績很差嗎?要不然?辭職去我那兒上?班得了?”
覃惟:“跟你一起賣假貨嗎?”
“你們柜姐背地里賣假貨?”
“怎么可能?”覃惟說:“我們對假貨深惡痛絕,絕對支持正版。我也絕對不會穿假貨的。”
陸觀霧去開自己的車,覃惟去乘地鐵,他對她擺擺手:“行了,拜拜了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