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太陽還沒出來,天色剛蒙蒙亮,早起的鳥兒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在樹枝上找蟲兒吃。
若是海東青在這里,它們決計不會如此快樂。
陳凡這次出來,什么也沒帶,兩只小金絲猴和三只海東青都留在盧家灣,只有兩姐妹帶著各自的寶貝貍貓回來。
不過半斤和八兩對樹上的鳥兒不感興趣,此時正在院子里玩你追我逐的游戲呢。
聽著鳥叫聲,姜甜甜在生物鐘的影響下,和往常一樣按時醒來。
她剛想起床,就感覺到自己正被某人摟在懷里,動彈不得。
忍著些許疼痛,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一雙眼睛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頓時心里一緊,又趕緊閉上。
陳凡呵呵笑了兩聲,將她往懷里緊了緊,輕聲說道,“今天請假吧,別去了。”
姜甜甜忍著羞澀,趕緊搖了搖頭,小聲說道,“不行的,前段時間請假太多了,不能再隨便請假。而、而且……”
說到這里,聲音漸漸有些微不可聞,“這點傷沒事的。”
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嚫O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姜麗麗已經(jīng)起床,正在洗漱。
姜甜甜也顧不得害羞了,扶著某人的手臂,輕輕往外推,“真的要起來了。”
“好吧。”
陳凡也沒繼續(xù)逗她,腰桿一挺,直接帶著她坐起來,卻沒有立刻松開,而是又往懷里一攏,親了一口,才笑道,“起床。”
姜甜甜稍微適應(yīng)了一下,先紅著臉在某人的干擾下穿好衣服,轉(zhuǎn)身看看他還沒穿上衣,又趕緊拿起衣服幫他穿好,這才摸摸發(fā)燙的臉頰去開門。
房門拉開,卻嚇了她一跳,“你在干嘛?”
姜麗麗往后縮了一下,訕訕笑道,“看你們起床沒有。”
再去看陳凡,只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也不禁一下子紅了臉,低著頭喃喃說不出話來。
這場面下,姜甜甜哪里敢多呆,一下子閃進對面的衛(wèi)生間,竟然還嘭地一聲關(guān)上門。
陳凡哼哼兩聲走上前,看看低著頭的姜麗麗,輕輕摸了摸腦袋,沒有說話,隨后將她摟在懷里。
被心愛的人抱著,姜麗麗忐忑了一晚上的心情才平靜下來,她緊緊抱著陳凡的腰,嘴角微微翹起。
以后小凡和姐姐都會永遠陪在自己身邊,真好。
……
時間轉(zhuǎn)眼就到了四月底。
陳凡這段時間也沒干別的,每天除了接送兩姐妹上學(xué)、放學(xué),便是慢悠悠地在家里寫作。
二月份那次太趕時間,是因為他擔(dān)心去了西南,萬一不湊巧出了什么事回不來,對各方面都要有個交代。
甚至當時他還留了一份遺囑在省城的宿舍里,如果真的出了意外,他們整理遺物的時候,肯定能發(fā)現(xiàn)。
他雖然開了掛,卻也超不過人類的范疇,而熱武器時代,戰(zhàn)場上炮火轟鳴,說不好什么時候就會有枚炮彈落在身邊,然后一了百了。
所以他是真的做好了壯烈的準備,才毅然過去的,既然穿越一次,又給了自己一身本事,不過去走一遭,首先他自己心里那關(guān)就過不去。
留遺書出征,也算是部隊的傳統(tǒng),雖然他不是軍人,但既然要上戰(zhàn)場,自然也會遵守這條規(guī)矩。
不過現(xiàn)在自然不用了,下次回省城,就將那份遺囑燒掉。……或者不燒也行,反正里面的內(nèi)容是將所有遺產(chǎn)留給姜麗麗,嗯,現(xiàn)在可以加上姜甜甜的名字,別的也沒什么了。
他先將之前寫的所有稿件分別寄出去,論文寄給老師,《龍騎士傳說》存在軟盤里,等周亞麗回來拿,其他幾部分別寄給幾家雜志社。
現(xiàn)在沒有了緊迫感,也沒了任務(wù),只剩下一本下半年交稿的《小城故事》,一下子又松懈下來。
多的時候,一天能寫上8000字,少的時候,隨便寫個一兩千字的短文,便算是完成任務(wù)。
其他時候便躺在家里喝茶聽書。
可惜,這個時間點,單田芳老爺子還沒有重返書壇,只能聽點5、60年代錄制的老相聲段子。
不過也快了。
就在今年的5月1日,單田芳在鞍山人民廣播電臺播出了第一部評書《隋唐演義》,此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先后錄制播出了三十九部評書,風(fēng)行全國大江南北幾十家廣播電臺。
尤其是1986年與鞍山電臺合作的《百年風(fēng)云》評書,長達202講,從鴉片戰(zhàn)爭講到辛亥革命,內(nèi)容引人入勝,風(fēng)格波瀾壯闊,在全國百余家電臺播出,掀起了一場學(xué)習(xí)近代史的熱潮。
而且這位老爺子可不一般,早年為了補貼家用,夫妻倆一起到外面“走穴”,誒,對,他可是在6、70年代就開始走穴的老藝人,主要是在內(nèi)蒙一帶演出。
那時候他們兩口子的戶口關(guān)系還在鞍山曲藝團,去外地演出,沒有定量,只能買高價糧,每個月單單買糧食的錢,就能把普通家庭壓死。
即便如此,他們還能一個月存下好幾百塊,年收入大幾千,一年不到就能買套大房子。
就算是鞍山曲藝團,也只能用盡辦法逼他回單位,比如讓他上繳部分收益,結(jié)果在外面賺的錢抹不平開銷,從而讓他自己回來,卻不上任何手段,由此就能看出這位老爺子的厲害之處。
哦,現(xiàn)在還不能稱為老爺子,這個時候,他才45歲呢。
不過這個不是關(guān)鍵。
重點是5月1日,隋唐演義就要開播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發(fā)表《道士下山》了呢?
這個《道士下山》跟大詩人的那部電影可不一樣,而是陳凡根據(jù)三師父張玄松的親身事跡創(chuàng)作的,只不過做了大量的戲劇化改編,更加具有故事性。
回來這幾天,他已經(jīng)寫了第一卷。
內(nèi)容有點類似于武俠,說的是山東某座山上的一家小道觀里,生活著十來個道士,他們每日修行、生活平靜無憂。
某一天,戰(zhàn)火忽然燒到了山腳下,看著山下百姓慘遭屠戮,道士們不禁義憤填膺,返回道觀焚香禱告,拜祭過列位祖師之后,毅然下山殺敵、救人。
陳凡準備寫一個大長篇,以京城朝陽觀重開作為結(jié)束。
不僅如此,他還想最好是能拍成電視劇。
電視劇的宣傳作用,可比、甚至電影還要強得多,唔,這個年代或許還得加上廣播劇?
也就是單田芳先生的那種廣播評書。
想到這些,陳凡簡單收拾一下東西,終于在這次來上海之后,第一次外出辦事。
開著小面包車,晃悠悠地到了上海作協(xié)。
門衛(wèi)老大爺見他過來,不由得有些驚訝,“陳作家可有段時間沒來了啊。”
陳凡也不下車,搖下車窗,丟了一包上海地區(qū)比較流行的鳳凰香煙過去,笑道,“大爺,您可是把我當成本單位的人了,我自己單位可是在江南呢,哪能經(jīng)常過來。”
老大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煙,嘿嘿笑著給他打開大門,說道,“我可聽說了,《年輕的朋友來相會》這首歌是你創(chuàng)作的,你還代表我們單位,在上海文藝聯(lián)歡會上表演了呢,說你是我們單位的,誰會不同意?”
“得。”
陳凡揮了揮手,踩著離合器往里開,大聲笑道,“那就等我關(guān)系調(diào)過來,咱也天天見面。”
老大爺揮揮手,“那我就等著了啊。”
瞎扯了幾句,陳凡將車開進院子里,穩(wěn)穩(wěn)停在幾輛面包車旁邊。
隨后一路打著招呼,到了巴老辦公室。
辦公室里有人在,不是別人,正是《收獲》雜志的編輯之一、未來的該雜志主編,巴老的女兒李小林。
就在今年1月,收獲雜志正式復(fù)刊,也算是上海文壇的一大盛事。
陳凡還應(yīng)邀給寫了一篇文章。
不過中規(guī)中矩,質(zhì)量不差,卻也不算特別突出。
要論突出的,還要數(shù)正在放映的《擺渡人》,以及即將上映的《云湖戀》,這兩部在文壇都是公認的佳作。
相比之下,剛剛結(jié)束拍攝的《上海諜影》評價稍微低了些,但卻最受讀者喜歡。就因為行文和故事偏向通俗化,讀者的接受層面更廣。
當然,若是等他的《小城故事》寫完,前兩部都要靠邊站。
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敲門進屋,陳凡便揮手打招呼,“巴老好,李編輯好。”
李編輯立刻起身致意,笑道,“陳同志好久不見,不知道這段時間有什么佳作沒有啊?”
陳凡無奈地看著她,“李姐,哪有一見面就要稿子的?”
李編輯笑道,“沒有啊,我不是先打了招呼的嗎。”
陳凡轉(zhuǎn)頭看向巴老,結(jié)果巴老靠在椅子上,仰著頭哈哈大笑,似乎很樂意看他吃癟。
拉了把椅子坐下,陳凡從包里掏出一盒茶葉,放在桌子上,對著巴老說道,“我跟您說,這個茶葉可不一般,數(shù)量極少,是在朝陽觀開觀儀式上開過光的,我特意給您留的。”
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李編輯,“抱歉,不知道李姐也在,這次沒帶,下次、下次一定。”
李編輯笑了笑,說道,“禮物什么的我倒是不在意,要是有新的稿子給我,我就很開心了。”
頓了一下,又說道,“聽說,你有一本正在創(chuàng)作的長篇故事,還是現(xiàn)實主義作品?現(xiàn)在進行到哪一步了、什么時候能夠完成呢?”
陳凡臉色一垮,無奈地說道,“李姐,這個話,我們何主席,還有京城文學(xué)、人民文學(xué)的幾位主編都說過了,可這個是我的畢業(yè)作品,只能交給江南文學(xué)出版的。”
李編輯一聽,不禁瞪大眼睛,“天吶,你還需要畢業(yè)作品?誰不知道你去年一篇論文,同時驚動了文學(xué)界和歷史學(xué)界,大家都公認你是徐老的衣缽傳人,……”
沒等她說完,陳凡就趕緊擺手,“別別別,別這么說,我還差得遠,還要跟老師多多學(xué)習(xí),什么衣缽傳人那都是外人的玩笑話,關(guān)鍵是我還沒畢業(yè)呢。”
李編輯嘴巴一撇,“嘖嘖,過度的謙虛就是虛偽了啊。”
隨后伸手一攤,“我不管,難得今天遇上你,不給一篇文章,說不過去吧。”
陳凡無奈地打了個哈哈,“李姐誒,我之前一下子發(fā)出去那么多,真的把存貨都掏空了,這一下子讓我上哪兒找合適的文章去?
《收獲》雜志又不比普通的文學(xué)期刊,對作品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我總不能隨隨便便寫幾個字敷衍你們吧。”
李編輯眉角輕揚,笑道,“只要是你寫的,敢拿出來,我就敢收!”
然后一指自己的父親,說道,“看見沒,主編就在這里,他老人家親自把關(guān)。”
陳凡轉(zhuǎn)頭看著巴老,“您就不管管?”
巴老哈哈笑著點燃一鍋煙,“李編輯給雜志約稿,這是盡心盡責(zé)啊,為什么要管?”
陳凡豎起大拇指,“您老可真行!”
隨后看著李編輯,想了想,說道,“這樣,我這里暫時是真沒有,不過,甜甜那里有。”
李編輯眼睛微瞇,不解地看著他,“姜甜甜?”
對于姜甜甜,她自然很熟悉,這個姑娘幾乎每個周末都會來《上海文藝》雜志社和《文匯報》學(xué)習(xí),跟著編輯學(xué)審稿、寫稿,不僅非常努力,進步也很明顯。
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寫的那首小詩《一代人》,確實非常令人驚艷。
難道,她又寫出了什么非常不錯的作品?
陳凡點了點頭,笑道,“我之前去了一趟西南采風(fēng),收集了不少素材。可是呢,素材太多了,我自己寫不過來,就跟甜甜分享了幾個故事,她聽了之后,對其中一個故事很感興趣,在我的支持下,她試著進行創(chuàng)作。
如今已經(jīng)完成了大綱,并寫了幾章,總共不到一萬字吧。
我看過之后,覺得還算可以,回頭你可以跟她說一下,讓她把寫的東西給你看看,適不適合收獲的收稿要求。
順便呢,也請你幫她把把關(guān),指點一下她。”
聽完陳凡的解釋,李編輯當即笑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她肯定寫的非常不錯,行,這事兒就交給我了,等她下次過來,我就去找她。”
說完便站起身,跟父親打了聲招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