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劉璐回家,做了一頓大餐,才把這小丫頭安撫下來。
餐桌一角,一只小筲箕里,三只海東青窩在一團枯草中,張大嘴巴、爭先恐后從姜麗麗和姜甜甜的筷子上搶肉吃。
旁邊不遠處,兩只貍貓半蹲在椅子上,看著三只小家伙直流口水。
小小的,嫩嫩的,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
陳凡瞟了一眼,決定將海東青帶走,要不然放這里養(yǎng),可能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沒了。
等三只鳥長大,看看到時候它們怎么欺負這兩只貓。
劉璐看著三只小鳥不一會兒功夫就吃下半斤肉,不禁有些咋舌,“養(yǎng)這東西可費錢。”
一頓就能吃半斤肉,一天還不知道吃幾頓呢。
陳凡抓起一只小鳥,手指頭塞到鳥嘴里,小鳥啄了兩下,就咬著不動了,兩只小眼睛還疑惑地看著他。
摸了摸鳥頭,他輕聲笑道,“這東西最多兩個月就能飛,到時候稍微訓練一下,就可以自己捕食,其實也花不了幾個錢。”
劉璐想了想,“師父,不如我?guī)Щ乇R家灣去養(yǎng)吧,熟食作坊每天都有好多雞雜,隨便喂喂就有。”
反正師父家里的動物多,也不差這三只。
陳凡輕輕搖頭,“這種鳥可不一樣,必須要我?guī)г谏磉咅B(yǎng)才行,否則容易養(yǎng)廢。”
見他這么說,劉璐便不再吭聲。
當天晚上,陳凡房間里,姜麗麗默默給他收拾行李,連電腦都親自動手,不讓他動一下。
只是臉上的不舍之情肉眼可見。
陳凡坐在床邊,等她把背包扣好,便將她拉在懷里抱著。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摟在一起。
過了好一會兒,陳凡才勾起她的下巴,笑道,“舍不得?”
姜麗麗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臉貼著臉,委委屈屈的“嗯”了一聲。
陳凡拍拍她的后背,“好啦好啦,這么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這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讓你開心一下。”
姜麗麗依然沒有松開,只是好奇地問道,“什么好消息。”
陳凡,“上半年一個學期,我已經(jīng)修完了所有學分,只差通過論文答辯,就可以畢業(yè)。所以老師不再要求我去學校報到上課,只要開學的時候注冊一下,然后每個月回去一次匯報進度,其他時候都隨我自由活動。”
他摸摸順滑的頭發(fā),笑道,“所以以后我會經(jīng)常過來看你,到時候你可別嫌煩。”
聽到這話,姜麗麗頓時心花怒放,坐直身子看著他,“真噠?”
陳凡笑著輕輕點頭,“當然,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姜麗麗又將他摟緊,呵呵笑著不說話。
抱了一會兒,她才松開手站起來,繼續(xù)收拾行李。
不過此時的心情已經(jīng)大不一樣,嘴里還小聲哼著歌。
這時房門被敲響,陳凡喊了一聲進來,房門隨聲被推開,姜甜甜緩步走進來,笑道,“小凡,熱水燒好了,可以去洗了。”
隨后看向妹妹,“好了沒有,要不要幫忙?”
姜麗麗回轉(zhuǎn)身笑道,“好了,本來就沒多少東西。”
她拍拍包裝好的紙箱子,“就屬這個電腦最重,不過也還行,裝起來不費什么功夫。”
姜甜甜笑著挑挑眉,“那行,你也早點休息。”
隨后對著陳凡笑了笑,便轉(zhuǎn)身出去。
看著姐姐的背影,姜麗麗抿抿嘴,再看向陳凡,眼波流轉(zhuǎn),頗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說話。
等陳凡將目光從門口轉(zhuǎn)回來,她臉上已是巧笑嫣然,渾然看不出剛才的異樣。
……
9月1日,星期五。
陳凡背著背包,手里拎著一個小巧的草編籃子,三只小鳥剛剛吃飽,在里面擠成一團睡覺。
劉璐拖著箱子跟在后面小跑,不一會兒便出了機場,坐上大巴車,往省城市區(qū)而去。
雖說京城、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出租車已經(jīng)有了幾百輛的規(guī)模,基本能滿足有條件的群眾出行需求,可是在內(nèi)地其他城市,包括大部分的省會,出租車都還不夠普及。
就比如江南省省城,這里70年才成立第一家出租車公司,用的車很感人,是江南汽車廠領(lǐng)命制造出來的、15輛“江南牌”吉普車。
其實就是仿制的北汽212,車子質(zhì)量嘛,大約可以用其他汽車廠生產(chǎn)的面包車、與云汽廠生產(chǎn)的車子來進行對比。
整個四處漏風,還好雨天能勉強遮雨。
省城出租車公司就靠這15輛汽車撐了好幾年,到75年左右,才增加了20幾輛菲亞特小型轎車,以及幾輛大解放。
嗯,用大解放當出租車,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就不知道是哪些人在用?
就這么一點汽車,投到省城出租市場,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
所以陳凡直接絕了打車的念頭,只能坐大巴車返回市區(qū)。
大巴車上,劉璐問道,“師父,你回盧家灣么?”
陳凡想了想,“本來沒想回,不過你一個人坐車我不放心,伱在省城等我兩天,等我處理完一點事,再送你回去。”
劉璐大咧咧地笑道,“沒事的,我聽張連長他們說過,直接在碼頭坐船,坐到云湖客運碼頭下,就可以去那里的盧灣熟食店落腳,然后等我們生產(chǎn)隊貨船來的時候,跟著貨船走就行了。”
陳凡彈了一個腦瓜崩,“我怕的就是船上不安全,老老實實聽我的。”
劉璐吐了吐舌尖,“哦。”
如果沒有京城被劫那檔子事,他也就讓劉璐自己回去了。
不過那件事給他提了個醒,現(xiàn)在知青大規(guī)模回城,不管是以前回的、還是現(xiàn)在回的,又或者下沒下鄉(xiāng)的,其中有些人紛紛忍不住開始渾水摸魚。
而每次有治安問題的時候,交通線都是反應最靈敏的地方。
因為車站、碼頭、國道這種位置人來人往、情況復雜,而且自古講究窮家富路,通常來說,出門坐車、坐船的人,身上帶的錢都會多一些。
財帛動人心,錢財多的地方,壞人自然也會跟著來。
劉璐不過是個16歲的小丫頭,從來沒出過門,身上也沒有防身的東西和手段,萬一真出了點事,都沒地方后悔去。
等到了省城市區(qū),換了一趟公交車,坐到文化宮下。
先把劉璐安頓在文化宮招待所,陳凡便走著去不遠處的作協(xié)機關(guān)。
剛到大門口,項大爺便從門房走出來,“喲呵,陳主任這是去了哪里公干,終于舍得回來啦。”
陳凡走過去,拉過椅子坐下,掏出煙遞上一支,就開始吹牛皮,“您別說,這趟可是把我給累著了。一個多月啊,我陪著美國出版商是從南走到北、從東逛到西,跑遍了大半個中國,好不容易才談妥我們的文學作品出口到美國的事情。”
項大爺半信半疑看著他,“美國出版商?文學作品出口?你沒開玩笑?”
陳凡翹著二郎腿,吐出一口煙霧,“這哪能開玩笑?要不然回頭人家一看,沒有作品出口,那不是打我臉嗎?!”
項大爺咂咂嘴,從門房里搬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照你這么說,你算是立了大功?”
陳凡,“可不是嘛。怎么說我也是外聯(lián)部歐美分部的主任,我不去努力,誰去努力?這事兒就該我來辦。”
他幽幽嘆了口氣,撣撣煙灰,“沒辦法,誰讓我憂心工作,也只能奔波勞累了。”
項大爺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要是小陳主任沒撒謊,能將文學作品出口,那也是為國家創(chuàng)匯,吹牛皮就吹吧。
默默抽了口煙,老爺子眼神帶著幾分惆悵,“我身體里剛拿出來的那些彈片,就是在北方戰(zhàn)場上得的。想當年,我們也是跟老美打生打死,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年啊,就和好了,還做起了生意。
人吶……”
說著搖搖頭,狠狠吐出一口煙霧,轉(zhuǎn)頭看著陳凡,“誒,那美國出版商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跟報紙上畫的一樣,一個大胖子,還戴頂大帽子,看著就像資本家。”
陳凡咂咂嘴,“那倒沒有,就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人也不錯,除了嘴碎點,沒其他毛病。”
項大爺頓時好奇了,“這么大的事兒,一個小姑娘就定了?你不會被騙了吧?”
陳凡抽了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扔地上,正色說道,“那肯定不會,合同都簽了的,反悔要賠錢。”
項大爺看著他,繼續(xù)問道,“那你怎么跟人談的?說說,我也好去別人面前替你揚揚名。”
陳凡嘿嘿一笑,站起來說道,“也沒什么,我老舅家的姑娘,好說話。”
項大爺老臉一黑,“滾。”
陳凡,“好咧。”
隨后從挎包里掏出一條煙丟下,嗖嗖跑進機關(guān)大樓。
進了樓門,一邊散煙一邊打招呼,“帶了點東西回來,長白山的山貨,都給廚房了啊,待會兒加個餐。”
各個辦公室里立刻傳來一道道聲音。
“陳主任大氣。”
“長白山的山貨?那可是好東西。”
“陳主任采風回來,不得連發(fā)三篇。就發(fā)江南文藝怎么樣?”
“我覺著江南日報也不錯,你們那還得等一個月呢,發(fā)日報明天就能見。”
陳凡一路笑呵呵地聽他們扯淡,把東西給到廚房,才不緊不慢回到自己辦公室。
辦公室里,邊慧芳正在認真工作,聽到辦公室門被推開,當即抬起頭來,臉上立刻掛上笑容,站起來喊道,“主任,您回來啦。”
陳凡從包里拿出禮物,“給你帶的紀念品。”
邊慧芳雙手接過去,笑得合不攏嘴。
陳凡回到自己辦公桌后面,手指不經(jīng)意地在桌面抹了一下,滿意地暗暗點頭,隨后一屁股坐下,身體后仰靠在椅背上,看著她問道,“這兩個月,有什么意外沒有?”
邊慧芳立刻走到跟前,說道,“沒有,函授班和文學青年雜志都挺順利的,各個部門也挺配合我,沒有任何意外。”
陳凡輕輕點頭,“那就好。”
事關(guān)大家的福利大局,他相信也沒人敢在這方面動手動腳。
這時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何青生黑著臉說道,“怎么著,回來一趟,還得我親自來請。”
陳凡趕緊站起來便往外走,“哎喲,原來是何主席,罪過罪過,哪能讓您來請啊,我這不就要去向您匯報工作了嗎。”
看到他這樣子,何青生那張黑臉也掛不住了,嘴角忍不住往兩邊咧開,“怎么感覺你越來越?jīng)]個正行了呢。”
陳凡推著他出去,“我下屬還在呢,留點面子行不行。”
幾步路的功夫,便進了何青生辦公室。
不出意料,許啟珍也在。
陳凡當即說道,“許姐,是不是你告的密?”
許啟珍穩(wěn)穩(wěn)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笑道,“怎么,不服?”
陳凡當即雙手合十,“不敢惹。”
到沙發(fā)上坐下,陳凡自己倒了杯茶,同時看著兩人問道,“這么急叫我過來,是有什么重要事?”
何青生坐在他對面,先扔過來一支煙,聽到他的話,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小本子那邊,你的第一部銷售情況傳回來了,你猜猜,兩個月不到,賣了多少?”
陳凡眉頭輕挑,點燃煙吐出煙霧,笑道,“看你笑得這么開心,應該不止一萬本,唔,我保守估算一下,3萬?”
一萬本是起印量,合同上簽的就是一萬,后續(xù)如果加印,還有稿費可以拿。
何青生站起來,從桌角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個文件夾,走過來遞給他,“你自己看。”
陳凡打開文件夾,里面是一份加印合同。
看清楚合同上的數(shù)字,他不禁愕然抬頭,“加印5萬?”
第一部篇幅不是很大,只有20多萬字,定價900日元,加印5萬本,總價就是4500萬日元,他簽的版稅比例是14%,那就是630萬日元。
按照當前的匯率,所以,又有一筆3萬多美元的版稅要進賬?
何青生回到位置坐下,對著他笑道,“這本書投放市場的時候,高橋出版社打出的是‘中國天才少年作家’的名號,當即引起讀者的興趣。
后來讀者看過之后,普遍認為故事性和文學性都很不錯,如此口碑擴散,才促進銷量大增,只用了一個多星期,第一批一萬本就全部售罄。”
他喝了口茶,繼續(xù)說道,“當時高橋社長緊急聯(lián)系我們,要求加印,可是那時候你在外面,一時聯(lián)系不上,所以我們幾個開了個會,以單位的名義臨時授權(quán),等你回來再補簽合同。”
他指了指陳凡手里的合同,翹著二郎腿說道,“送到手里的錢,你不會不要吧?!”
都是提前談好的條件,這份加印合同不過是之前合同的補充而已,確實沒什么好談的。
陳凡拿起筆刷刷簽好字,嘴里卻在吐槽,“什么爛創(chuàng)意,天才少年?我都快18了,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