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陳凡每天都往圖書館跑，歐洲歷史、宗教、神學和社會風俗是他查閱的重點。

正好之前徐教授給他開的書單里面，有不少歐洲通史、哲學、文學以及語言方面的書，他便一起學了，充實西幻社會背景的大綱血肉。

來的時候是7月9日，給劉璐找師傅用了一個星期，再等他查完資料，不知不覺，已經到了7月底。

這段時間，他除了查閱資料，其他時候都在家里跟女朋友膩歪。

姜麗麗為了陪他，三天兩頭從學校往家里跑。也就是現在放暑假，不用一天到晚上課或者做實驗，她才有這個閑暇，否則想跑回來都沒機會。

只是要特別注意避開姐姐，千萬不能讓她發現，否則她肯定會告訴爸媽，徹底完蛋！

不過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反而讓她感覺有點小刺激，每當只有兩人在家里的時候，都會特別開心。

咳咳，也不是每次都運動，勞累過度對身體也不好啊。

更多時候，是兩個人偎依在一起，陳凡抱著書翻看，姜麗麗則靠在他身上，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

陳凡是將功夫連上了身的，不說寒暑不侵，也相差不遠，即便大熱天的抱在一起，也很少會流汗。

姜麗麗就不行了，就算旁邊有電扇吹著，要不了多久也會冒出一身細汗。

這一點就讓陳凡佩服不已。

雖說是香汗薄衫涼，涼衫薄汗香。可要說寧肯熱著也不撒手，他自覺是做不到。

……

7月27日，星期四。

陳凡看完最后一頁，放下書伸了個懶腰，“終于看完了。”

姜麗麗接過他手里的書，放在桌上一堆書上面，那都是陳凡這些天從圖書館里借來的。

差不多每隔一天，他都會去一趟圖書館，還書借書，十來天時間，累計看了一百多本，涉及歐洲社會的方方面面。

把書擺整齊，姜麗麗好奇地問道，“你一天看十本，有用嗎？”

陳凡反手摟住她的肩膀，笑道，“我只是從這些書里挑選有用的東西，又不是要把這些書全部背下來，當然很快啦。白天我就看書，晚上把挑選出來的要點摘抄到電腦里，頂多算是整理資料，你也可以。”

這句話卻是用來應付女朋友的，他現在基本上能做到過目不忘，只要多看幾遍，還能反復加深記憶、有助于理解。

但是這種事不好跟別人說啊。

雖說隔三差五就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有超級記憶本事的人，可他又不想出這種風頭，自然還是穩一手比較好。

要不然過兩年被人當成氣功大師，還有人找他出去表演，那多尷尬。

他張口一說，姜麗麗也就信了，眼里滿是期待，“那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寫新書啦？”

陳凡搖搖頭，“還沒有，我要先把這些資料整理成背景說明，再在這個背景的基礎上，寫出大綱，最后才開始寫新書。”

他故意舉起手掐指一算，“如果不出意外，10天左右應該差不多。”

姜麗麗眼珠微轉，緊緊摟著他的手臂，咧嘴笑道，“我記得你最多一天能寫一萬多字，你說用電腦更快，那是不是開學前能寫完新書？”

陳凡伸手摸摸頭，將她的頭發揉亂，“是不是想做新書的第一個讀者啊。”

姜麗麗輕輕點頭，“嗯啊。”

陳凡抿抿嘴，“我肯定沒問題。”

頓了一下，他幽幽嘆了口氣，“就怕有人從天而降、橫插一腿啊！”

姜麗麗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很快反應過來，“表姐？”

陳凡哼哼笑了兩聲，“說是表姐，看她的樣子還沒表妹成熟，整個就一瘋丫頭，我看啊，她是不會讓著你的。”

姜麗麗撅了撅嘴，結果沒等說話，就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表姐還真有意思，都快20歲的人了，還天真爛漫，跟小女孩差不多。”

陳凡輕輕搖頭，“她是被保護得好，而且家庭富裕、衣食無憂，如果換一種境遇，就不是這種性格。”

姜麗麗抿抿嘴，立刻想到了自己，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還是說道，“這是她的幸運，這種性格其實也挺好的，至少我很喜歡。”

陳凡緊了緊摟著她的手臂，低頭吻了一下額頭，笑道，“我還是喜歡你這種，溫婉若蘭、淡雅如菊。”

姜麗麗頓時俏臉微紅，笑著靠在他懷里。

就在兩人溫存的時候，門鈴聲突然響起。

不僅如此，門外還有安全扯著嗓子吶喊的聲音，“老陳，開門，快開門啦。”

陳凡頗為意外，低頭看著姜麗麗，“你告訴他們的？”

姜麗麗立刻搖頭，“沒有啊。”

頓了一下，她解釋道，“開學前，你不是給安哥介紹了幾門既可以賺錢，又可以發展關系、增加資歷的事業么，開學以后他就開始實施，后來就特別忙，除了盈姐來過兩次這里，安哥一次都沒來過。我也有兩三個月沒見過他們了，不知道他們怎么知道你來了上海。”

陳凡拍拍她的肩膀，等她起身后才站起來，笑著說道，“老安不來才正常，來了才不正常。走吧，咱們下去。”

還沒等轉身，門外的聲音又響起來，“老陳老陳別裝死，我知道你在里面，開門開門快開門，……”

陳凡沒好氣地從窗戶探出腦袋，“喊魂啊，來了，等著。”

兩人下了樓，姜麗麗轉身去了廚房，陳凡則去外面開門。

剛打開小門，安全一張大餅臉便湊了進來，還在左張右望，“光天化日的，喊你也不應一聲，干什么呢？”

陳凡翻了個白眼，隨即瞳孔一縮，對著俞可盈笑道，“盈姐，看你這樣子，是懷上啦？”

俞可盈一只手扶著鐵門走進來，另一只手扶著剛剛顯懷的肚子，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剛剛4個月，預產期是年底。”

陳凡呵呵直笑，轉頭看向安全，豎起大拇指，“安哥，厲害！”

安全得意洋洋地兩手叉腰，額頭仰得老高，“那是。”

他是真得意，今年買了房、上大學不說，在學校里混得是風生水起，自己搭著順風車，明里暗里沒有少賺。

最重要的是，今年終于敢要孩子了，而且說要就要，一點功夫都沒耽擱，絕對可以算是人生大贏家。

俞可盈走進來，第一眼就看見側面停在樹蔭下的面包車，不由得滿臉好奇，“這個就是你設計的面包車？”

陳凡點點頭，笑道，“聽麗麗說的吧？這車也是這個月才上市，上海作協想要買幾輛，我就順便買了一輛，掛在他們單位名下，其實是我自己在用。”

安全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這是你的車？”

他走過來湊到車窗前看了看，回過頭來，問道，“多少錢買的？”

陳凡打了個手勢，“不貴。一萬八。”

安全一張臉肉眼可見地黑了下來，“靠，我沒日沒夜干了小半年，也才賺了一萬多塊，你竟然花一萬八買一輛車？”

沒等陳凡說話，俞可盈就瞪了他一眼，“不服氣還是怎么滴？不知道這套洋房是小凡花了3萬塊買的？”

安全兩只肩膀一垮，無奈地說道，“房子和車子能一樣嗎？！”

他轉頭又去看汽車，心里直犯嘀咕，好想要啊！

用這個車一定肯定能裝好多貨。

這時姜麗麗走出門口，笑著喊道，“你們都不進來嗎？”

俞可盈立刻快步走過去，“來了來了。麗麗，想死我了。”

姜麗麗也看見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趕緊迎上去，拉住她的手，“盈姐，你這是有了？”

兩個女的說著話進了屋，陳凡對著安全甩了甩頭，“進去吧。你又不會開車，再看也是白看。”

安全眉頭輕挑，“明天我就去學車！”

陳凡邁步往里走，驚訝地看著他，“你有門路學車？”

現在可沒有駕校，學汽車駕駛只能等單位分配名額，他一個學生，能搞到學習名額？

安全快走兩步來到他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小聲說道，“你猜猜，哥的學校是干什么的？”

陳凡眼珠微轉，“你們學校跟汽車單位的關系還留著啊？”

安全所在的大學是上交大，不用多說，這所學校的專業大多都跟交通有關。

比如飛機、火車、汽車、輪船這些相關交通工具涉及到的專業都有。

不過那是以前。

在建國初期，為了統籌資源，對不少學校的專業進行過不少調整。

其中上交大接收了國立暨南大學理學院、浙江大學航空工程系、南京大學航空工程系、復旦大學土木系。

然后管理學院的航業管理系被拆分出去，并入上海航務學院，上海航務學院后來又被并入大連海運學院，也就是現在的大連海事大學。

之后管理學院的運輸管理系并入北方交通大學，財務管理系并入上海財經學院，即后來的上海財經大學。紡織系則整體并入華東紡織工學院，嗯，就是姜麗麗現在讀的學校。

而與汽車相關的專業，早在54年就被并入長春汽車拖拉機學院，所以這個時候的上交大并沒有與汽車直接相關的專業。倒是出于管理需要，恢復了部分財經類專業。

如果說有什么能與汽車扯上關系，那就是機械相關專業的學生，也能去汽車廠工作。

陳凡看著安全，“所以你搭上了機械系的線？”

安全故作得意地哼哼兩聲，“什么叫搭上線？哥在學校里也算是風云人物好吧，在校領導面前都能說得上話。”

換鞋、進門、落座。

姜麗麗盛了兩碗綠豆湯放在桌子上，“這是今天上午熬好的，喝點消消暑。”

隨即對著俞可盈笑道，“盈姐，我不知道你懷上了，去廚房給你熱一熱。”

陳凡坐在一旁擺擺手，“少喝一點沒關系。”

隨即對著俞可盈招招手，“盈姐，我給你把個脈。”

俞可盈也不猶豫，直接伸出手。陳凡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過了幾秒，便示意她收回去，笑道，“沒事，很健康，可以喝一點。”

姜麗麗便又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

安全端起湯碗，驚訝地問道，“你什么時候買的冰箱？誰給你的票？”

老陳的關系在江南作協，就算他本事再大，還能在上海截留別人的冰箱票不成？

要知道現在的冰箱可是稀罕貨，真正的供不應求，如果不增加供應，想買一臺冰箱，少說要等三五年。

陳凡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地抖著二郎腿，“還要什么票？拿著僑匯券，直接去涉外商店買不就行了。”

上次小本子稿費得來的僑匯券，雖然大部分都被換走，他手里還是留了一千多塊錢的。

前幾天看兩姐妹每天熱得流汗，就跑出去買了一臺冰箱回來，也能冰點冷飲消消暑。

安全氣呼呼地灌了一口綠豆湯，舒服得哈出一口長氣，隨后放下碗，感嘆地說道，“我以為通過這小半年的努力，可以小小地追趕一下，結果你都用上僑匯券了，既生全何生凡啊！”

陳凡慢悠悠地喝了口湯，立刻糾正他的話，“姓何的跟我沒關系。”

安全先是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頓時哭笑不得，“什么亂七八糟的。”

俞可盈這時也想明白陳凡說的什么意思，差點一口綠豆湯噴出來，掏出手絹擦了擦嘴，沖著姜麗麗喊道，“管管你男人。”

姜麗麗笑呵呵地舉起手，“我可管不了他。”

俞可盈無奈地搖搖頭，“你呀，被他吃得死死的，遲早要吃大虧。”

姜麗麗轉頭看向陳凡，眼里滿是愛意，“那我也愿意。”

俞可盈舉起雙手表示投降，隨即按著沙發扶手站起來，“算了，不說這個，聽著就來氣。走，帶我去書房，看看你們有沒有買什么好東西。”

姜麗麗立刻起身扶著她，一起往樓上走去，“盈姐你今天算來著了，還真有好東西，個人電腦見過嗎？小凡房間就有一臺。”

俞可盈滿臉驚訝，“電腦？那東西不都是很大的嗎，一個房間能放得下？”

等兩女上了樓，安全才掏出煙，扔了一支給陳凡，自己嘴里叼上一支，點燃后狠狠抽了一口，“自打她懷孕后，我抽煙都得避著，說是煙霧對大人小孩都不好，難受死我了。”

陳凡拿出打火機點燃，看著他笑道，“這叫甜蜜的負擔。”

安全晃了晃腦袋，嘿嘿笑道，“還真是，不愧是大作家，表達就是與眾不同。”

他又抽了兩口，才放慢速度，笑著說道，“今天早上我去文藝出版社，找他們商量幫忙指導出版校刊的事，恰好碰上你大姨子，這才聽說你來了上海，我就帶著可盈過來看看。”

說著指了指陳凡，“你也是個見色忘友的，來了也不說一聲，還得我親自找上門。”

陳凡撣撣煙灰，笑道，“我聽麗麗說，你一天到晚忙得不得了，哪好意思沒事去打擾，那不是耽誤你進步嗎。”

“進步啥呀。”

安全搖搖頭，對著他說道，“也就賺點小錢，跟你比啊，不值一提。”

頓了一下，他輕聲笑道，“不過別說，開學前你給我的那幾個建議，等開學之后，我就立刻寫成報告交上去，很快得到校領導的支持，這段時間也算慢慢打開局面、發展起來了。”

陳凡眉頭輕挑，“哦？看起來還不錯？”

安全嘴角越咧越大，“還行吧。剛入學的時候，助學金制度還沒有正式得到落實，有些貧困同學生活成了問題，我的報告交上去，迅速得到校領導的重視，勤工儉學、與崇明島農場合作辦副業社等項目很快就落實下來。”

他轉頭看著陳凡，笑得合不攏嘴，“這些項目很快就幫助那些同學解決了生活問題，我也因為是主導者，有資格參與進去。

我按你說的辦法，找了幾個沒有工作的返城知青合作，這邊從副業社低價進貨，然后加一點錢批給那幾個知青，又讓他們拿著街道辦給的介紹信，去碼頭、車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售賣，幾個月下來，我也攢了不少錢，總算不用再為錢發愁了。”

后世幾乎眾所周知的大學生助學金，也就是上大學不花錢還拿錢，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得到普遍落實。

去年恢復高考太過倉促，而之前的助學金相關規定中，由于錄取學員傾向于工人和農民學生，他們可以在原單位領工資，實際上很大一部分人是沒有資格領助學金的，能拿到助學金的只是極少數。

這樣一來，恢復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學生中，需要幫助的那些人，并沒有及時得到助學金的幫助。

要到今年下半年，也就是78級的學生入學，助學金才及時恢復，基本上能覆蓋到7、8成的學生，即便如此，也是有高有低，并不是完全一樣。

至于剩下的兩三成，要么是帶薪上班，也就是自己本來有單位，屬于在崗職工，工資由原單位發放，自然不需要助學金。

最后那部分則是家庭條件較好，比如說父母都是職工、甚至是干部，這種也不屬于助學金的發放對象。

這種情況下，才會出現安全口中那些、連生活都無法保證的貧困學生。

而學校有對貧困學生扶助的義務，這個時候，安全一個勤工儉學的報告交上去，由學校搭臺、學生自力更生唱戲，自然很順利就得到支持。

陳凡對這些不感興趣，而是好奇地問道，“賺了多少？”

安全瞟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口煙霧，倒是沒有隱瞞，“不到5個月，也就賺了一萬多，還買不起你那輛面包車。”

陳凡將煙叼在嘴里，抬起手輕輕鼓掌，“可以啊老安，平均一下，一天有一百了吧，月薪三千，夠得上白領了啊。”

兩千年左右白領的標準也不過是月薪3000而已，老安可以算領先時代20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