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揀好言語,勸姥姥,
“姥姥,那不是以前嘛?
現在他們都辦完喜事了,你們是一家人了!
茍三利就算再能耐,也是老趙家女婿。
二舅子要結婚,他不出力,說得過去嗎?”
姥姥把手一揣,
“說不過去!肯定說不過去!鄉里鄉親都得戳他脊梁骨!”
“對呀!”,白麗雅配合著。
“姥姥,茍三利他大兒子,就是我那繼兄茍德東,今年二十三了。
明年就是本命年。
聽說他有對象,還是個縣里工廠的正式職工,
但人家卡彩禮卡得厲害,要是不給夠彩禮,這婚結不上。
你說我茍爸,著不著急,上不上火?”
姥姥深表贊同,
“估計做夢都得打這筆錢的主意……”
“對呀。這錢,就像鍋里的雞肉燉土豆,誰聞著都香。
你們要是晚了,那菜還沒上桌,就被搶空了。”
白麗雅說著,貪婪地嗅了一口空氣里的香味兒。
妹妹從茅廁出來,小心地從門縫探進來半個腦袋。
她伸手把妹妹叫到身邊。
緊接著,院里腳步攢動。
姥爺趙老蒯領著二姨和大舅一家,從地里回來了。
姥爺看見她們姐妹,臉上結了一層霜,
把軍用水壺摘下來,怒氣沖沖往柜上墩,
“咚”地一震,
屋里一下就沒人言聲了。
白麗雅看妹妹臉色發白,直往她身后躲,
摩挲她的肩膀,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姥爺摘下勞保手套,撓撓頭皮,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很不熟練地擠出笑意,
“來啦,稀客…啊…稀……”
話說得尷尬,也笑不下去了,就轉身沖張粉香嚷嚷,
“老婆子,倆孩子來了。快招呼吃飯!趕緊擺桌子。”
又沖著堂屋的二女兒和大兒子一家吩咐,
“你們都自己做飯吧,我們這屋要研究大事兒。
吃完飯,老大把鋤頭修修。你們都趕緊睡,明天還要上工。”
眾人一聽,知道今晚的雞肉燉土豆,沒自己的份了。
撅著嘴,咽咽口水,怏怏不樂地做飯去了。
姥爺瞅瞅白麗雅,眼珠子轉了八百圈……
姥爺不說話,白麗雅也保持沉默,就看著他臉上表情變幻。
她現在把觀察對方的表情,當作一種樂趣。
臉,像一部最精妙的放映機。
憤怒、敵意、忮忌、煩躁、懷疑、尷尬、緊張、期待……
什么情緒都能在臉上看到。
終于,姥爺這個暴脾氣的直筒子,繞過噓寒問暖,直接開門見山,
“你干啥來了?給我送錢來啦!”
白麗雅做出乖巧的樣子,脆生生地說,
“說送錢,也差不多。
外孫女看您和姥姥遇到這樣大的難處,替您著急。
傳宗接代是最最重要的事,老趙家的根不能在咱這兒斷了。
二舅為人熱絡,會說話,又一表人才,
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就盼著嫁給他這樣的人。
要是能結門好親,生他五七八個孫子,您和姥姥就擎等著享福吧!”
一番話說得,凝滯的空氣緩和了不少。
趙老蒯和張粉香都情不自禁得意起來,
連躲在被窩里的二舅,都扶著墻坐起身。
白麗雅仍然滔滔不絕,
“俗話講,姨表親姨表親,打折了骨頭連著筋。
我是您外孫女,是我舅舅的外甥女。
我跟那姓茍的,有跟您關系近嘛?您說是不是?
眼下這情況,有點麻煩。
我那繼兄眼瞅要到本命年了,也著急結婚。
據說,他在縣里有對象,還是個廠子里的正式職工。
這錢只有一份兒,事兒卻有兩樁。
您著急,人家夢里也在打這筆錢的主意。
可人家對象都預備好了,您這八字還沒一撇哪,
要是讓別人搶了先,那就……”
“那就吃屎都趕不上熱乎了”,
姥爺接了一句,表情實在惆悵,眉頭皺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尋思了一會兒,姥爺仿佛做了決斷,大手一揮,招呼她們姐妹吃飯。
擺好炕桌,張粉香端上一大盆雞肉燉土豆。
藤編的笸籮裝滿了貼著鍋邊烙的玉米面餅子。
還拿出一壺散裝白酒,給趙老蒯和趙守銀倒上。
端起酒盅,趙老蒯似乎反應過來,一撥浪腦袋,
“哎,不對。
丫頭,你媽辦喜事那天,郝建國幫你分了錢。
你手里不是有錢嗎?你說得一套接一套的,卻把自己摘干凈了。
我干嘛非得跟你媽要錢,你的錢怎么不拿出來給你舅舅結婚?”
白麗雅一拍大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哎呀,姥爺。
我這錢,您什么時候想用都行,
那份錢可是長腿要跑啦!
您要是花點力氣,把那錢收到手里,到時候喜事兒辦得風風光光,不好嗎?”
一番話說得趙老蒯、張粉香、趙守銀點頭如雞啄米,
“好!
好!
丫頭說得對!
咱得早做打算!”
“來,快吃飯!”
趙老蒯拿起筷子,夾了塊雞肉放進白麗雅的碗里。
上一世白麗雅活到40 ,這一世目前十六歲,
給外孫女兒夾肉吃,趙老蒯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手特別生,
呵呵干笑了兩聲,
笑得也別扭。
一桌子人開始吃飯。
白麗雅夾了塊雞肉放進妹妹碗里,白麗珍才敢拿起筷子,
十二歲的小丫頭,心里又多了個問號。
今天是什么日子?
還能吃上姥爺家的飯!
回來的路上就顧著吃了,也沒抬頭看天。
難道今天的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的?
嘗嘗碗里的雞肉,嘿,香!
姥姥這手藝真不賴。
上完茅廁感覺肚子又空了,還真能再吃下幾大碗。
柴禾慢燉的雞肉土豆,燉得酥爛,土豆融入綿密的湯汁,
雞肉的油脂混著蔥姜的辛味,入口是醇厚的肉香。
稠稠的,熱熱的,一口吃下去,香得胃里身上都熨帖舒坦。
一桌子的人,都吃得頭不抬眼不睜。
在姥姥家耽誤了些時間。
姐妹倆往回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茍家窩棚的WC建在半空中,所以也叫“茅樓”。
地上挖個大坑,用木頭樁子在空中支起個架子,再用苞米秸稈密密地擋出一個小屋。
人蹲在上面方便,屎尿掉進大坑,留著作大田的糞肥。
還沒進院子,就看見房后,一個身影正踩著臺階,往茅樓上走。
那是茍德東。
白天掃墓的時候,就是這貨推搡妹妹,逼自己拿錢。
白麗雅氣不打一處來。
她把妹妹推到大門后邊,取下軍挎掛在妹妹身上,
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讓她別出聲。
然后,悄無聲息進了院子,摘下晾衣繩上的一件衣服,躡手躡腳地繞到房后。
房后有一棵歪脖樹。
她三步并作兩步,像靈猴一樣,悄無聲息地躥了上去,
捏著鼻子,蜷在最粗的橫枝間,目光死死鎖住茅樓的動靜。
不一會兒,門軸“吱呀”一聲,磨出刺耳的響動,
隨后,茍德東一步三搖走下茅樓。
顯然,這是辦完大事兒了。
白麗雅看準時機,從樹間一躍而下,一腳踹在后心上。
“咚”的一聲悶響,茍德東被結結實實踹了個狗啃屎。
緊接著,不等他反應,白麗雅掄起衣服,兜頭緊緊纏住。
茍德東頓時慌了,嗚嗚亂叫,
揮舞著胳膊,毫無章法地撕扯頭上的衣服。
白麗雅哪給她掙扎的機會,
膝蓋死死頂住后腰臀,
攥起拳頭猛猛地砸下去……
這頓王八拳又快又密,“咚咚”作響。
茍德東開始還使勁掙扎,后來連悶哼聲都有氣無力。
最后,白麗雅站起身,拎著褲腰,把這堆“爛泥”扔進了糞坑。
【懲戒值 10】
空間里的字,跟著亮了亮。
白麗雅走到門邊,接過軍挎,領妹妹回去。
白麗珍卻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敢往前走,腳步像釘在地上的釘子,
“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