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刺眼。
江梨只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一般,宿醉的后遺癥讓她的思維出現了一瞬的斷層。
視線聚焦,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闊挺拔的背影。
男人正立于床側,正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袖。白色的襯衫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勾勒出極佳的身形輪廓,寬肩窄腰,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
他抬手,將袖扣系好。
動作嚴謹,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精準。
江梨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清醒。
這不是她的未婚夫,新晉影帝傅言。
傅言是個典型的衣服架子,看著高瘦,實際上有些單薄。
而眼前這個男人……
江梨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修長的指骨上。
那是她最無法抗拒的手型,骨節分明,充滿了力量感。
男人仿佛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隨手拿起桌上的金絲眼鏡戴上,身形半轉。
那是一張英俊卻凜若冰霜的臉。
傅靖川。
傅言的大哥,傅家如今真正的掌權人,商界傳說中毫無私人感情、只知工作的“人形機器”。
江梨感覺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完了。
天塌了。
她竟然惹到了未婚夫最敬畏的大哥。
傅靖川隔著鏡片看向她,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千鈞般的壓迫感。
他啟唇,聲線清冷平直。
“醒了?”
簡單的兩個字,聽不出任何喜怒。
江梨張了張嘴,喉嚨發干,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恰在此時。
“篤篤”
門外傳來助理恭敬的聲音:“先生,給江漫小姐準備的衣物送到了。”
江漫……
那是她親姐姐的名字。
江梨那即將宕機的大腦終于轉過彎來。
昨晚這場家族安排的聚會,本該在這個房間休息的是姐姐江漫?
而她,本該在另一個房間,等待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未婚夫傅言。
陰差陽錯,亂了套了。
來不及細想其中關竅,求生的本能讓她做出了最快的反應。
她迅速扯過被子,將自己整個人埋了進去。
世界陷入黑暗。
很好,只要我不面對,這就只是一場噩夢。
江梨在被子里縮成一團,試圖當一只鴕鳥。
掌心下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振動起來。
她手忙腳亂地劃開屏幕,是閨蜜發來的微信。
一張高清照片赫然映入眼簾。
背景是另一家酒店的大堂,她的“深情”未婚夫傅言,正滿臉寵溺地護著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孩,兩人姿態親密地走向電梯方向。
照片下方,是閨蜜憤怒的留言:
【梨梨!快看!昨晚八點,狗仔拍到的!這是傅言吧?他旁邊那女的是誰?】
【熱搜剛爆出來就被公關撤了,還好我手快截了圖!】
江梨盯著那張照片,眼底的慌亂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照片里的傅言,桃花眼中滿是柔情,是他最擅長的偽裝。
他曾用這副神情許諾非她不娶,轉頭卻在外面養了一朵又一朵的“解語花”。
江梨心底那點因為走錯房間而產生的恐慌與愧疚,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真臟。
既然他做初一,就別怪她做十五。
頭頂的被子被一股力道掀開,光線重新涌入。
江梨仰起頭,對上了傅靖川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
他已然穿戴整齊,深灰色的西裝三件套將他襯得愈發矜貴冷肅,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氣場。
“江梨。”
他叫她的全名,語氣比方才更沉了幾分。
“昨晚的人,為什么是你?”
這是審視,也是質問。
巨大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
江梨的大腦飛速運轉。
哭鬧?那是潑婦。
道歉?那是認輸。
對付傅靖川這種早已看透世俗的高位者,常規路數毫無勝算。
她的目光掃過手機屏幕上那張刺眼的照片,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海中瞬間成型。
下一秒,江梨斂去了眼底的精光,換上了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樣。她那雙總是笑意盈盈的眼眸此刻蓄滿了水汽,看起來像是一只受驚的小白兔。
她沒有回答他的質問。
而是將被子攏在胸前,將手機屏幕遞到了傅靖川面前。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意,軟糯中透著無盡的委屈。
“他……有人了。”
傅靖川的視線掃過屏幕,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兩秒,神色未變。
江梨心一橫,決定再加一把火。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輕輕捏住了傅靖川垂在身側的衣袖一角。
“傅言他……不要我了。”
聲音低若蚊蠅,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負。
傅靖川依舊沉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仿佛在評估她話里的真偽。
江梨知道,必須拿出點誠意了。
她緩緩抬起頭,那張白皙精致的小臉上,梨渦若隱若現,眼神清澈得仿佛能一眼望到底。
“傅家和江家的聯姻,不能取消,對嗎?”
她是在問,也是在賭。
利益集團的聯姻,牽一發而動全身,絕非兒戲。
傅靖川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眼底的墨色稍濃。
江梨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抓著他衣袖的手并未松開,反而大著膽子,輕輕觸碰了一下他帶著腕表的手腕。
隔著襯衫布料,能感受到男人緊實有力的脈搏。
她壓下心頭那點對于美色的欣賞,臉上維持著最無辜、最純良的表情。
“既然傅言不配……”
她頓了頓,迎著男人極具壓迫感的視線,一字一頓,說出了那句驚世駭俗的話:
“那換你,怎么樣?”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凝固。
房間內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江梨能感覺到,指尖觸碰到的那處皮膚,溫度似乎有些灼人。
她看著傅靖川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屬于人類的情緒波動。
他沒有抽回手。
也沒有呵斥。
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