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處,許仕剛結束又一個通話,將通訊器隨手扔在鋪著地圖的簡陋木桌上。
他走到角落,從兩箱紅酒里選出一瓶,拿起開瓶器,熟練地旋進軟木塞,發出“啵”的一聲輕響。
一個穿著迷彩服、臉上帶疤的下屬站在幾步外,眉頭擰著,忍不住開口:“許先生,是不是……太順利了點?”
許仕正將暗紅色的酒液倒入一個不太相配的玻璃杯,聞言動作沒停,嗤笑一聲:“順?哪里順了?”他瞥了刀疤臉一眼,“我們籌劃了多久?埋了多少釘子?花了多少錢?”
他抿了一口酒,又酸又澀,眉頭皺起,拿起瓶子對著光看了兩眼,確認無誤后才繼續道:“沈聿是厲害,但他也是**凡胎,炸彈就埋在指揮部正下方,他算得到?”
“可是……”刀疤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
“沒有可是。”許仕打斷他,放下酒杯,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的腔調,“只要姜璽年在我手里,沈聿的死活就沒那么重要。”
“他沒死,”他手指在膝蓋上點了點,眼神陰冷,“我就用姜璽年來換小甜心,并且還得讓我們撤出去。”
“沈聿要是死了或者殘了,那更省事,群龍無首,星聯就是一盤散沙,我們正好可以趁亂拿下整個東部。”
那下屬還是有些不安:“應謙他……”
“應謙?”許仕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又抿了一口酒,“我給他這個數。”他伸出幾根手指晃了晃,“夠他揮霍幾輩子。”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鬼不推,那是你錢沒給夠。”
他放下酒杯,抬眸看下屬:“我故意讓周杰拖到昨天才對姜璽年動手,就是為了讓最后一筆錢,穩穩當當進應謙的賬戶。他現在跟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比誰都希望沈聿死。”
見他如此,那下屬也只好閉嘴退了出去,守在門口。
馮翊看著姜璽年蒼白的側臉,嘆了口氣,又從醫療箱里拿出一片退燒貼,撕開,動作不太溫柔地拍在他的額頭。
冰涼的觸感讓姜璽年激靈了一下,看向已經換上指揮部淺藍色制服,雙手被塑料扎帶象征性捆在身后的楊晨庭。
楊晨庭頭上套著個深色頭套,只露出眼睛和口鼻,身形和背影在昏暗光線下,與姜璽年有七八分相似。
齊卓往前邁了一步:“指揮官,他們定的那條路我知道,我去送。”
姜璽年收回視線看向齊卓,點了下頭,語速很快:“可以。挑一個應謙手下最聽話、最怕死的親信,跟你們一起上山。”
“明白。”齊卓立刻轉身,走向被看押的那堆人。
姜璽年從手腕上解下自己的戰術腕表,操作了幾下,調出一個界面,遞給張晚:“這個定位器和韓允柯身上那個是同頻道的。可以看見實時位置,方便你們匯合。”
“好。”張晚接過,戴在自己手腕上,又指了指自己衣領上那個不起眼的黑點,“攝像頭別好了,姜神,你看看角度行不行?”
姜璽年俯身湊近指揮屏幕,切換出攝像頭畫面,畫面略微有些晃動,但視野清晰,能覆蓋張晚前方大部分區域。
“可以。”他直起身,目光掃過張晚和楊晨庭,“注意安全。”
楊晨庭和張晚不重重點了下頭。
齊卓拎著一個人進來,望著姜璽年蒼白的臉,有些不放心:“指揮官,山里情況不明,指揮部只留一小隊人,夠嗎?萬一……”
“夠了。”姜璽年打斷他,語氣肯定,“許仕現在的心思全在山里的‘戰果’和我們這支‘誘餌’上,他抽不出人手,也想不到要來端指揮部。你們按計劃行動就是。”
齊卓見姜璽年決心已定,不再多言,抬手敬禮:“是!那我們出發了。”
“嗯。”姜璽年看著他們,最后叮囑了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目送他們離開,簾子被姚瑤放下,姜璽年才收回目光,切到沈聿的頻道,喉結滾了一下,聲音沙啞:“指揮部,總指揮收到請回答。”
頻道里安靜了兩秒,傳來沈聿平穩的回應,夾雜著細微的電流聲和遠處模糊的槍響:“收到。”
姜璽年舔了舔干澀的嘴唇,繼續說:“齊中將他們已經出發了。”
“收到。”
通訊切斷。
姜璽年深吸了一口氣,胸腔里泛起一陣鈍痛,抬手按了按額角,指尖觸到退燒貼冰涼的邊緣。
他切換頻道,連接到白一然那邊:“指揮部,白中將收到請回答。”
“滋啦……收到,指揮官。” 白一然的聲音傳來,帶著輕微的喘息,背景有風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姜璽年問,視線落在沙盤上代表虎蜂小隊位置的綠色光點,它們正在向腹地緩慢而堅定地移動。
“已按預定路線深入三公里,按照總指揮的命令端調了四個小點。”
“好。保持警惕,隨時報告。”姜璽年叮囑。
“明白。”
切斷通訊,姜璽年看著屏幕上幾個按預定方案推進的光點,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瞬,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緩緩吐出。
他向后靠進椅背,閉上眼,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馮翊拿著體溫槍過來,測了一下,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三十八度五,沒降反而升了點。”
他伸手摸了摸姜璽年的頸側,觸手一片滾燙,腺體貼下的皮膚跳動得厲害:“難受得厲害嗎?”
姜璽年沒睜眼,有氣無力地點了下頭,從喉嚨里擠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嗯。”
他感覺頭更沉了,像灌了鉛,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著痛,四肢百骸都酸軟無力。
精神高度集中時尚能壓制,此刻稍稍一松,不適感便排山倒海般襲來。
姚瑤默默遞過來一杯溫水,放在他手邊。
姜璽年睜開眼,道了聲謝,拿過杯子,手有些不穩,水輕微晃蕩。他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水流劃過干痛的喉嚨,帶來些許慰藉。
“要是撐不住……” 馮翊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色,語氣擔憂。
“撐得住。”姜璽年打斷他,灌下一大口水,放下杯子,重新坐直身體,目光投向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