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來這里。”
一個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響起。
是程書斌。
他的聲音不再是那種偽裝出的溫和,而是一種壓抑著的冰冷。
顧亦安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
他的動作很慢,雙手攤開,舉在身側,做出一個無害的姿態。
程書斌就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
他臉上沒有了任何表情,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顧亦安,里面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慈父”光輝,只剩下被戳穿謊言后的殺意。
他手里握著一把黑色的手槍,槍口穩穩地對準顧亦安。
無數念頭在顧亦安腦中炸開。
五米。
在這個距離撲過去奪槍,等于自殺。
他為什么敢在這里開槍?
他為什么要殺我?
僅僅因為我闖進了一棟他不住的老房子?
除非……
除非這棟房子里,藏著比他所有謊言加起來都更重要的,絕對不能被人發現的秘密!
猜對了。
顧亦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經無法善了。
“我沒有惡意。”
顧亦安開口,聲音出奇的平靜,
“我只想知道,小飛為什么會怕你。我是對那個孩子負責。”
他試圖用小飛,來喚醒對方最后一絲理智。
程書斌的嘴角,卻咧開一抹嘲弄的笑意。
“負責?你拿什么負責?就憑你那個裝神弄鬼的天眼門?”
顧亦安盯著他,
“你開槍,槍聲會引來警察,你逃不掉。”
程書斌握著槍的手,向旁邊微微一偏,展示出槍管的全貌。
“你看清楚。”
顧亦安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黑洞洞的槍口上,套著一個圓柱形的金屬物體。
消音器。
程書斌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
“你死后,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像一個宣判死刑的法官,冷酷地吐出最后兩個字。
“走好。”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扣動了扳機。
顧亦安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再快的反應,再強的算計,也躲不過這么近距離的一顆子彈。
結束了。
噗!
砰!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炸響!
一聲是子彈出膛的沉悶爆破。
另一聲,是鈍器砸碎骨頭的巨響!
子彈撕裂空氣的尖嘯,擦著他的耳廓飛過,狠狠地釘進了他身后的墻壁里,激起一小片墻灰。
顧亦安猛地睜開眼。
程書斌的身體劇烈一晃,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一個趔趄,后腦的位置,鮮血奔涌而出。
他的身后,站著一個過分豐腴的身影。
江小倩。
她手里,還握著半塊缺了角的,四方形混凝土地磚,顯然是從小區綠化帶里撬出來的。
她的額角,也有一片刺眼的擦傷,正滲著血絲,整個人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我**的!”
江小倩那張總是帶著憨笑的臉,此刻寫滿了暴怒,她指著程書斌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娘好心幫你找兒子,你他媽的居然敢偷襲老娘!”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兩人的血液都涼了半截。
承受了如此重擊的程書斌,并沒有倒地昏迷。
他只是晃了兩下。
然后,咬著牙,硬生生地,一寸一寸地,回過了頭。
他的后腦鮮血淋漓,眼神卻比之前更加瘋狂,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他緩緩調轉槍口,對準了江小倩。
“你找死!”
千鈞一發之際!
顧亦安動了。
他的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那套在腦中推演過無數次的“神魔舞”,已烙印般刻在肌肉記憶里。
踏步,擰腰,沉肩,轉胯!
前三個動作,在他前沖的瞬間一氣呵成!
他甚至沒有去完成后面繁復的蓄力動作,而是將所有爆發的力道,凝聚于一點,直接越過后續動作序列,轟出了右拳!
正是那只打著石膏夾板的右手!
嘣!
石膏夾板應聲炸裂,碎片四散飛濺!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頭斷裂的脆響!
顧亦安的拳頭,結結實實地,轟在了程書斌的側肋上。
程書斌臉上的瘋狂,瞬間凝固。
整個人,雙腳離地,橫著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遠處的墻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后軟綿綿地滑落在地。
徹底昏死過去。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只剩下江小倩粗重的喘息聲。
顧亦安站在原地,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拳。
剛才那聲骨裂……
是我的手?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一股熟悉的刺痛感傳來,但遠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劇烈。
他猛然想起,今天為了監視程書斌,他幾乎是把“戰馬”能量膠當水喝。
那些龐大的能量,在修復他精神力損耗的同時,也在無時無刻地修復著他的**。
這只本該骨裂的手,居然在能量的催化下,提前恢復了大半!
雖然沒有痊愈,但已經無傷大雅了。
他看向地上昏死過去的程書斌。
那個男人側躺在地上,身體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凹陷。
剛才那一拳,恐怕把他半邊肋骨都打斷了。
顧亦安沒有理會還在發愣的江小倩,快步走過去,將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手槍撿起,卸下彈匣,揣進自己口袋。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在程書斌的鼻下探了探。
還有呼吸。
只是昏迷了。
估計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這時,江小倩才像剛回過神來,她一臉后怕地看著昏迷的程書斌。
“這挨千刀的,我在車里等得心慌,就想下來看看,感覺身后有人,回頭看到是他,他二話不說就給我頭上來了一下,我當場就暈了……”
她摸了摸自己流血的額頭,估計是暈倒時磕到的。
“醒過來就發現他不見了,我猜他肯定上來了,看到電梯停在18樓,我就……就趕緊跟了上來……”
她看著墻上那個黑漆漆的彈坑。
“顧亦安,快,快報警!”
“報警?怎么說?”
顧亦安站起身,回頭看著江小倩,眼神像在看一個天真的孩子。
江小倩被他看得一愣:“他開槍殺人!這是殺人未遂!還有非法持槍!”
“然后呢?”
顧亦安反問。
“然后警察來了,把他抓走,坐牢!”
江小倩理所當然地說。
“是把我們倆抓走吧。”顧亦安平靜地補充了一句。
江小倩的表情僵住了。
“為……為什么抓我們?”
“非法侵入住宅。”顧亦安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程書斌。
“故意傷害。你那一地磚,我這一拳,法醫鑒定出來,絕對是重傷。”
“你說我們是正當防衛?證據呢?”
“他可以說我們入室搶劫,他只是自衛。到時候怎么掰扯,都是一筆爛賬。”
江小倩的臉白了:“可是他有槍!他先開的槍!”
“那又怎么樣?”
顧亦安的語氣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
“程書斌是什么人?一個家底豐厚的有錢人。”
“他能搞到帶消音器的手槍,你敢保證他搞不到一張合法的持槍證嗎?”
“就算沒有,他請來的頂級律師,也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顧亦安一步步走到江小倩面前,盯著她的眼睛。
“到時候,最好的結果,是我們倆進去蹲個三五年。”
“而他,是無罪的受害者。”
江小倩徹底說不出話了。
是啊,就算報警了,又能怎么樣?
他們才是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