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處安靜的連體別墅區。
裝修奢華的兒童房里,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將整個房間照得溫暖明亮。
小飛的視角。
他正坐在一塊柔軟的羊毛地毯上。
他的面前,堆滿了嶄新的玩具。
最新款的變形金剛,會說話的智能恐龍,還有一套巨大的樂高城堡。
程書斌蹲在他的面前,臉上是那種熟悉的、充滿慈愛的笑容。
他拿起一個擎天柱模型,變形成汽車形態,在地上滑來滑去,試圖逗笑小飛。
小飛只是抱著膝蓋,沉默地看著,一動不動。
程書斌的笑容沒有變,他很有耐心地,又拿起另一個玩具。
一切都那么正常,無懈可擊。
一個試圖彌補半年分離,討好自己兒子的慈祥父親。
顧亦安的神念迅速抽離。
他睜開眼,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秒表。
五秒。
精準的控制。
擰開一管能量膠,將那粘稠的、帶著金屬甜味的液體擠進嘴里。
一股暖流,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補充著剛才消耗的能量。
閉上眼,給了自己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然后,他的手,再次覆上畫冊。
第二次進入。
依然是小飛的視角。
程書斌正在廚房里忙碌。
他穿著可笑的粉色小熊圍裙,正在用模具將胡蘿卜和西蘭花,壓成星星和月亮的形狀。
一份精心準備的兒童餐。
神念收回。
四秒。
顧亦安再次補充能量膠,休息,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他就這樣,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藏在暗處,以二十分鐘一次的頻率,不斷地窺視著那個看似溫馨的家。
每一次,他都嚴格控制著時間,絕不超過五秒。
每一次,他都看到一個完美的父親。
陪玩,講故事,準備餐點。
無微不至,溫柔備至。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小飛的恐懼,顧亦安幾乎要以為,自己之前的判斷全都錯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江小倩默默下樓,打包了一份豐盛的晚餐回來,放在客廳茶幾上,沒有打擾臥室里的顧亦安。
臥室里,光線昏暗。
顧亦安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進入。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他再次將手按在畫冊上。
嗡!
小飛的視角。
他坐在餐桌前。
面前的餐盤里,是那份用模具,壓出各種形狀的兒童餐,色彩鮮艷,營養豐富。
程書斌坐在對面。
他沒動筷子,只是微笑著看著小飛,嘴唇在動,似乎在勸說小飛吃飯。
小飛低著頭,小小的身體一動不動,手中緊緊的握著勺子。
突然!
程書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溫和儒雅的氣質,瞬間褪去,像一張被撕碎的面具。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不耐煩的猙獰。
他猛地抬起手,一記巴掌,朝著小飛的臉狠狠掄了過來!
顧亦安的心,猛地一緊!
那只手掌在距離小飛臉頰僅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程書斌的手在劇烈地顫抖,青筋暴起。
他似乎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著自己的行為。
小飛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他那雙握著勺子的小手,也在顫抖,他哆哆嗦嗦地舀起一勺飯,塞進嘴里。
程書斌看到了。
他臉上的猙獰,慢慢褪去,但并沒有變回笑容,而是一種混合著痛苦、憤怒,和自我厭惡的扭曲表情。
他猛地站起身,沒有再看小飛一眼,轉身,大步走出了餐廳。
神念,收回!
顧亦安睜開眼,后背一片冰涼,早已被冷汗浸透。
終于。
終于等到了。
這條偽裝得天衣無縫的狐貍,終于露出了尾巴。
但這還不夠。
這種程度的“證據”,在法律面前,依舊不堪一擊。
他需要更直接,更核心的秘密。
顧亦安沒有停下,這次僅僅休息了十分鐘。
當他再次睜眼時,他換了一個目標。
他的手,握住了那個全家福相框。
嗡!
視覺共享開啟。
眼前不再是別墅的景象。
程書斌正在開車,視線下方,奔馳的車標,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車子在夜色中飛馳。
神念收回。
很好,他出門了。
顧亦安休息了二十分鐘,再次補充“戰馬”能量膠,讓大腦和身體得到更充分的恢復。
接下來的每一個細節,都必須精準記住。
再次進入!
地點,恒納花園小區
電梯里。
程書斌站在轎廂內,看著樓層數字跳動,18停下。
電梯門打開。
他走到一扇門前,抬手在密碼鎖上按下一串數字。
顧亦安的精神高度集中。
能“看”到,他的手指在密碼鎖按鍵上依次點下。
4…9…7…5…6…2。
“咔噠?!?/p>
門開了。
神念收回。
顧亦安立刻在手機的備忘錄里,記下了這串數字。
他知道,這串數字,將是打開真相大門的鑰匙。
他沒有立刻再次進入。
他又休息了十分鐘。
他想看看,程書斌深夜來到這處住宅,到底要做什么。
再一次進入!
程書斌的視角。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空曠而死寂的客廳。
所有的家具,都被厚厚的白色防塵布嚴密覆蓋,在昏暗中,勾勒出一個個僵硬的輪廓。
程書斌沒有開燈。
他就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徑直走到一面墻壁前。
墻上,掛著一幅畫。
那是一幅很普通的,裱在木框里的山水畫。
畫的是崇山峻嶺,云霧繚繞,一輪彎月掛在天邊。
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程書斌就這么靜靜地站著,仰頭看著那幅畫。
他的眼神,很復雜。
有思念,有痛苦,有掙扎,還有……還有一絲顧亦安也無法解讀的,病態的狂熱。
然后,他伸出手。
他的指尖,輕輕地,撫摸著畫紙上那輪彎月。
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頰。
接著,一個讓顧亦安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動作出現了。
程書斌緩緩地,將自己的臉,貼在了那幅畫上。
他閉上眼睛,側臉緊緊地壓著冰冷的畫紙,像一個迷途的孩子,在尋找母親的懷抱。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十五秒,極限時間到。
那股熟悉的、要將靈魂一并抽走的恐怖空虛感,瞬間席卷了他整個大腦。
神念被強行扯回。
顧亦安猛地前傾,強行壓下涌到頭頂的眩暈感。
他沒有猶豫,接連撕開兩根“戰馬”能量膠,狠狠灌了下去,用那股人造的暖流,對抗著吞噬一切的虛無。
片刻后,他的腦海里,只剩下那幅山水畫,和程書斌那個詭異到極點的動作。
那幅畫。
絕對有問題!
必須親眼去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