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安走出紫金苑的大門。
身后的豪門內陰冷的空氣,被他毫不留戀地甩在身后。
跨上那輛啞黑色的改裝電摩。
剛才在何建軍面前,他表現得有多從容,此刻緊握車把的指節就有多用力。
秋風灌入頭盔,吹不散腦中翻騰的思緒。
“天眼門”的開山第一炮。
只能響,不能啞。
他將車騎到一條僻靜的小巷,掏出手機,打開地圖。
剛才兩次短暫的視覺共享,兩個坐標點已經被他牢牢記在大腦中。
他在地圖上,精準地標出兩個紅點。
城西,靜安里小區。
高苑縣,碧水莊園。
一個在市區繁華地,一個在遠郊縣城別墅區。
他看著那張折疊的宣紙,上面是白秀芝的生辰八字。
這東西,只是個幌子。
是他“天眼門傳人”人設的必要道具,是向世俗解釋自己能力的煙幕彈。
真正的羅盤,在他腦子里。
他必須親自去一趟。
能力共享的視覺,終究只是一個狹窄的片面,真假難辨,極易產生誤導。
唯有親臨現場,用雙眼去勘察,才能將所有線索串聯,剔除偽裝,還原真相。
顧亦安將那把紫檀木梳收好,戴正頭盔,電摩無聲地滑出小巷,匯入城市的車流。。
二十分鐘后,靜安里小區門口。
高檔住宅區,門禁森嚴,監控探頭無聲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他擰開一支“戰馬”能量膠,仰頭一飲而盡。
濃稠的半固體滑入喉嚨,磅礴的能量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填補著剛才兩次強行窺探帶來的空虛感。
從口袋里拿出那把紫檀木梳,再次握緊。
閉眼。
神念沉入。
這一次,他不再共享視覺,而是純粹地進行定位。
金色的絲線,清晰、穩定,一頭連著梳子,另一頭直指城西靜安里小區的方向。
他估算了一下距離和樓層。
五樓,西戶。
兩秒搞定,消耗忽略不計。
很好。
顧亦安沒硬闖,一個合格的獵手,耐心和偽裝是必備的武器。
先去了一家文具店。
買了一個最常見的藍色塑料文件夾,一疊A4紙,幾支不同顏色的筆。
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打開夾子。
在一張紙上像模像樣地畫著表格,寫上“電力安全巡檢記錄”、“住戶簽字”等字樣,又故意涂改了幾筆,顯得更真實。
隨后,他又拐進一家五金店。
“老板,來一套工服,要最普通的那種。”
“再來一個安全帽,一個折疊梯子,一把電筆。”
幾分鐘后,一個全新的形象誕生了。
身穿藍色工作服,頭戴黃色安全帽,肩上扛著一把鋁合金折疊梯,腋下夾著文件夾。
一個平平無奇,甚至有些落魄的電力維修工。
扛著梯子,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果然,當他大搖大擺地走向小區門口時,保安亭里的保安只是瞟了他一眼,連問都沒問,直接按下了開門鍵。
在這種高檔小區,物業維修人員進進出出,再正常不過。
顧亦安來到那棟樓下。
他沒有直接上五樓,而是在四樓停下,將梯子靠在墻邊,拿出文件夾開始寫寫畫畫,嘴里還念念有詞,像是在核對什么數據。
他在用這幾分鐘,監聽樓道里的任何動靜。
萬無一失。
大約五分鐘后,他才不緊不慢地收起文件夾,走上五樓。
門牌號,是502。
他站在門口,沒有立刻敲門,而是側耳傾聽。
里面有隱約的音樂聲。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抬手,用指關節叩響了房門。
篤,篤,篤。
里面的音樂聲停了。
一陣輕微的、拖鞋摩擦地板的腳步聲傳來。
貓眼亮了一下,隨即暗去。
門鎖“咔噠”一聲,開了一道縫。
一張年輕女人的臉露了出來,帶著幾分警惕。
女人很漂亮,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畫著精致的妝。
但這張臉,和新聞上那個雍容華貴的白秀芝,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顧亦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甲上。
亮紅色的指甲油,和他在視覺共享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就是她。
“哪位?”女人問道。
“電力公司的。”
顧亦安刻意壓低了嗓音,模仿著中年人長期勞作后的沙啞,
“接到后臺報警,說你們這片線路有漏電風險,過來做個安全排查。”
“漏電?”
女人顯然有些害怕,“不可能吧,我們家電器都好好的。”
“隱患是肉眼看不出來的,大姐。”顧亦安的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冷淡,
“查一下,幾分鐘的事,也為了你們自己安全。”
“萬一真漏電,洗澡的時候觸電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最后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對方的軟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門完全打開了。
“那……那好吧,你快點。”
“放心。”
顧亦安走進房間,一股高級香水混合著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他一邊假模假樣地拿出電筆,在墻邊的插座上戳來戳去,一邊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視著整個房間。
裝修很豪華,但風格偏向年輕化。
客廳的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婚紗照。
照片上,開門的女人笑靨如花,依偎在一個穿著警服的年輕男人懷里。
男人英氣逼人,眼神清澈。
顧亦安的心,沉了一下。
情人。
而且還是一個警察的妻子。
何建軍的口味,還真是特別。
視線又掃到衣帽架上,一件男士外套,從版型看,同樣是警用常服。
旁邊的小柜子上,還放著一個相框。
里面是一張小尺寸的夫妻合照,男人正是婚紗照里的那個年輕警察,穿著制服,英姿颯爽。
這下,基本可以完全排除了。
這個女人,百分之百不是白秀芝。
就算整容,也不可能把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整成二十多歲的模樣,連骨架都變了。
她只是一個偷情者。
經常出現在何建軍家里,紫檀木梳是她的,是她疏漏丟在那里的物品。
這些信息,對找到白秀芝沒有幫助。
但對于應付何建軍那只老狐貍,卻是千金難換的籌碼。
“檢查完了,沒什么大問題。”
顧亦安直起身,收起電筆,“就是電壓有點不穩,回頭我報給后臺,讓他們統一調整。”
“哦,好,謝謝師傅了。”女人松了口氣。
“不客氣。麻煩您在這簽個字,我們得存檔交差。”
顧亦安翻開文件夾,露出他畫的那個表格,遞上一支筆。
女人沒有任何懷疑,接過筆,在“住戶簽字”一欄,寫下了兩個娟秀的字。
沈清。
“好了。”
她把筆和夾子還回來。
“麻煩再登記一下戶主的名字,規定。”顧亦安補充道。
“謝北辰。”沈清隨口說道。
“謝了。”
顧亦安點點頭,將“謝北辰”三個字記在表格上,轉身走向門口。
門在身后關上。
顧亦安扛起樓梯,不疾不徐地走下樓。
直到走出小區大門,回到自己那輛電摩旁,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松弛。
第一個目標,排除。
還順手撈到了一張意想不到的底牌。
他將折疊梯牢牢地綁在電摩后座上,這套行頭,下一個地點還得接著用。
他跨上車,看了一眼地圖上另一個紅點的方向。
城南,高苑縣,四十公里。
顧亦安擰動電門,改裝過的電機發出一陣低沉的咆哮。
他朝著下一個,也是真正的目標,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