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雙新編的藤鞋，遞到顧亦安面前。

鞋子編織得極為用心，藤條細密，處理得平滑妥帖。

金環(huán)抬起頭，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臉上。

那份在嚴酷環(huán)境下滋生的關(guān)切，幾乎毫不掩飾。

顧亦安伸手接過鞋子，指尖無意中碰到她的手。

那微涼的觸感，讓金環(huán)的手指，猛地一縮，整條手臂都僵硬地抽了回去。

對上她那雙滿是擔憂的眼睛。

顧亦安的心，沉了下去。

這出戲，演得似乎有些過了。

他立刻錯開視線，用一種近乎冷漠的語氣，瞬間擊碎了那點微妙的氣氛。

“用我的獵物，換你的鞋。”

“公平交易。”

金環(huán)眼中，剛剛升起的那點溫度，瞬間熄滅，被一層寒冰封存。

她重新抬起下巴，一臉冷漠。

“我這雙純手工編織的鞋，一百萬。”

“愛要不要。”

...........

又是三天過去。

金環(huán)的身體，恢復得比預(yù)想中要快得多。

這三天里，她倒是真的像個老師一樣，將自己所知的關(guān)于覺醒者的一切，都對顧亦安傾囊相授 。

甚至，連“動勢”和“質(zhì)態(tài)”的修煉動作，都完整地教給了他。

“中級覺醒者能與畸變體抗衡，只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獲得“三元基態(tài)”的加持。”

“……質(zhì)態(tài)，是基礎(chǔ)，它強化你的肌肉、骨骼、內(nèi)臟，讓你能承受住更強的沖擊和爆發(fā)。”

庇護所外，金環(huán)站在雪地里，擺出一個古怪的姿勢。

她全身的肌肉，以一種肉眼可見的細微幅度，開始了高頻的蠕動。

顧亦安能清晰地感知到，她周身的氣息，在瞬間變得凝實、厚重。

“而動勢，是技巧，是讓你將體內(nèi)的力量，以幾何倍數(shù)的方式，轟出去！”

話音未落，她身影一閃。

右拳毫無征兆地，擊打在旁邊一棵碗口粗的松樹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沉悶的“噗”。

那棵松樹劇烈地一顫。

隨即，以拳頭接觸點為中心，無數(shù)道細密的裂紋，瞬間遍布整個樹干。

一陣寒風吹過。

“嘩啦——”

整棵樹，碎成了漫天飛舞的木屑。

顧亦安瞳孔驟然收縮。

動勢十級的疊加蓄力，這就是中級覺醒者的力量。

“學會了嗎？”

金環(huán)收回拳頭，沖他揚了揚下巴。

“學……學廢了。”

顧亦安一臉震撼，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看著他目瞪口呆的樣子，金環(huán)反而很平靜。

“這需要循序漸進。”

她的目光在顧亦安身上掃過，像是在評估。

“以你現(xiàn)在的身體，承受動勢五級的蓄力，不成問題。”

顧亦安心里卻在腹誹。

曾幾何時，這“質(zhì)態(tài)”遍尋不得。

現(xiàn)在倒好，接二連三地有人喂到自己嘴邊。

而且，金環(huán)講解的，比起“無光”那套版本，似乎更加野性，更加注重實戰(zhàn)爆發(fā)。

金環(huán)沒有提“場域”，他便也絕口不問，完美扮演一個剛剛?cè)腴T的“幸運兒”。

又一日，金環(huán)穿上自己編織的藤鞋，在雪地里跳了跳，身體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清脆的爆鳴。

她感覺，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

“走。”她言簡意賅。

“好嘞。”

顧亦安立刻將火堆熄滅，用積雪和泥土，掩埋好所有的痕跡。

兩人一前一后，鉆入了茫茫的西伯利亞紅松林。

金環(huán)在前，顧亦安在后。

兩道身影在林間雪地上飛速掠過，速度快得不可思議，身后帶起一溜長長的雪沫。

茂密的樹木，在他們眼中，不再是阻礙，而是一個個可以借力的支點。

他們每一次蹬踏，都能竄出十幾米遠。

這是屬于非人存在的速度。

與當初身為畸變體時相比，也毫不遜色。

只是，一個充滿了狂暴與毀滅，一個則充滿了靈動與效率。

一天一夜的疾行。

當天邊再次泛起魚肚白時，幾棟孤零零的木屋，出現(xiàn)在了地平線的盡頭。

終于看到人煙了。

不等顧亦安說話，金環(huán)的身影已經(jīng)化作一道流光，直沖最左邊的那棟木屋。

“砰！”

一聲巨響，木屋那扇厚重的門板，被她一腳踹得四分五裂。

“摳圖貝拉！”

一個絡(luò)腮胡子的白人壯漢，用顧亦安聽不懂的語言，怒吼著從屋里沖出，手里還舉著一柄獵槍。

金環(huán)的身影瞬間貼近，一記手刀，精準地砍在他的后頸。

他的吼聲，戛然而止。

壯漢連哼都沒哼一聲，兩眼一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埃克斯圖配! ”

一個身高體胖的白人婦女，尖叫著從廚房沖出來，手里揮舞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金環(huán)看都沒看，反手一拳，正中女人的耳根。

女人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 手中的菜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隨即也步了她丈夫的后塵，暈了過去。

干脆，利落，高效。

顧亦安心中默默評價。

這女人，果然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金環(huán)。

不過，這樣也好。

省去了諸多不必要的口舌。

兩人毫不客氣地在木屋里翻找起來，很快各自找到了一身合身的衣物。

顧亦安換上一件有些松垮的皮夾克，和一條牛仔褲，感覺自己，終于又回到了人類社會。

金環(huán)則挑了一套老舊的運動服。

兩人沒有停留，將門口停放的一輛破舊的拉達轎車。

打著火，一腳油門，順著積雪覆蓋的道路，絕塵而去。

汽車在顛簸的土路上行駛了半天，終于匯入了一條柏油公路。

又開了幾個小時，一座頗具規(guī)模的城市輪廓，出現(xiàn)在了遠方。

金環(huán)將車開進城，隨意找了個路邊的小餐廳停下。

餐廳里彌漫著羅宋湯、和烤面包的香氣。

她用蹩腳的英語，費力地點了兩大份食物，然后走到餐廳角落的公用電話旁，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她只說了幾句簡短的話，然后便掛斷了。

桌上的食物，以驚人的速度被清空。

直到胃里傳來久違的飽腹感，顧亦安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他放下刀叉，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

“接下來我們怎么回國？德叔承諾的報酬，我還得去創(chuàng)界問問。”

金環(huán)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聲音平淡無波。

“去創(chuàng)界，不用回國。”

顧亦安心頭一跳。

“創(chuàng)界……不在夏國？”

金環(huán)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她用餐巾漫不經(jīng)心地擦了擦嘴角，隨即站起身。

“我去一趟洗手間。”

顧亦安的目光，追隨著她離去的背影，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不回國。

如果跟她去了那個不知在哪里的“創(chuàng)界”，就更難把啞巴的情報，傳遞出去了。

他的心跳陡然加速。

機會！

金環(huán)離開的這幾分鐘，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就是現(xiàn)在！

在金環(huán)身影，消失在洗手間門口的瞬間。

他冷靜地起身，緩步走到了那部老舊的轉(zhuǎn)盤電話前，動作自然得像是給家里報個平安。

沒有絲毫猶豫。

他的手指在轉(zhuǎn)盤上飛速撥動，一串爛熟于心的特殊號碼，被精準地輸入。

這是邱城給他的，一條絕對安全的單線聯(lián)系方式。

嘟…...

漫長的等待音，每一聲都像重錘，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嘟……

又一聲。

快接！

老狐貍，快接電話！

“咔噠。”

電話通了。

聽筒里傳來一個沉穩(wěn)而熟悉的聲音，沒有半句廢話，直入主題。

“說。”

是邱城！

顧亦安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他壓低聲音，用最快的語速，正要開口。

一個冰冷中，卻帶著一絲玩味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噴在他的后頸上。

緊接著，金環(huán)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在給……誰打電話呢？”

顧亦安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幾乎凝固。

他整個人，連同握著聽筒的手，都僵在了原地。

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