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北臺省,又叫北臺島。
這座島嶼孤懸在大陸東部海域。
它素有夏國寶島的美稱。
局勢驟變后,各國駐夏領事館,紛紛遷址于此。
一時間,這片土地,成了寸土寸金的外交孤島。
承德路,一棟戒備森嚴的高檔住宅樓。
兩套相鄰的三居室,江家一套,顧亦安家一套。
顧亦安對這安排很滿意。
邱城做事滴水不漏。
從內地過來,整個轉移過程悄然無聲,抹掉了一切官方和軍方參與的痕跡。
明面上,這只是一場,由富商運作的緊急避險。
而江小倩那位精明的父親,順理成章地成了這次行動的唯一功臣。
以他的人脈和財力,安排家人撤離,合情合理。
而這處住所的安排,更是讓他看到了對方的誠意。
并非是房子本身有多奢華。
而是它所在的這條街,如今已是各國領事館的聚集地,是北臺省內安保級別最高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處,掛著不同國旗的建筑鱗次櫛比,這里幾乎已經(jīng)成了一片事實上的,萬國外交飛地。
這里是風暴眼中,最平靜的地方。
客廳里,一切安頓妥當。
顧亦安的目光,落在母親和妹妹身上。
連日奔波帶來的驚悸,還清清楚楚地寫在她們臉上,神色尚未完全放松。
“媽,小挽上學的事,江叔叔會去辦,你不用操心。”
他拿出一張銀行卡,輕輕放在陳清然面前。
“這里有六百萬,我憑本事賺的,干凈錢,你們放心花。”
陳清然的目光落在卡上,沒有動,只是看著自己的兒子。
那眼神復雜,有欣慰,有擔憂,更多的是一種藏在深處的,陌生感。
顧亦安避開了她的注視。
“人家?guī)土诉@么大的忙,我也得過去幫他們辦點事。”
“會有危險嗎?”
陳清然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能有什么危險。”
顧亦安笑了笑,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
“人家又不是讓我上戰(zhàn)場拼命。”
“就是看中了我這一門的手藝。”
“看看風水,卜個吉兇,推算一下未來的走向,費點腦子而已。”
旁邊一直安靜聽著的顧小挽,眼睛一亮。
“我知道!”
“哥哥就像是古代的諸葛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這就叫謀士!”
顧亦安被她逗樂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對,對,還是我們家小挽有聰明。”
“古代叫謀士,現(xiàn)在嘛,叫高級顧問。”
他又看向母親,神色變得鄭重了些。
“還有,咱們家保險柜里的那些黃金,就是為了防備有這么一天準備的。”
“那也是我賺的,放心,玄學這行當,想賺錢很容易。”
“以后記住,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用錢。”
“用錢解決不了的,就用黃金。”
陳清然看著眼前的兒子,再看看這窗明幾凈、價值不菲的房子,以及那匪夷所思的專機接送。
她知道,事情絕不像兒子說的那么簡單。
這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看風水”能達到的能量范疇。
但她也清楚。
有些事,兒子不愿說,她再問也問不出來。
她沒有像其他母親那樣,說什么“要知恩圖報”的漂亮話。
她只是深深地看著顧亦安,一字一句地說。
“錢不重要,報恩也不重要。”
“小安,你在外面,多長個心眼。”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顧亦安重重地點頭。
他又起身,跟江家三口告別。
江海山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從最初的欣賞,變成了徹底的敬畏。
他拍著顧亦安的肩膀,只說了一句。
“家里有我,放心。”
江小倩把他拉到門邊,胖乎乎的身體,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
她沒有了往日的咋咋呼呼,只是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瘦猴子,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顧亦安喉結滾動,低沉地“嗯”了一聲。
這聲音里,是給所有人的承諾。
他沒有再回頭,決然地拉開門。
沉重的門板在身后合上,將一切擔憂與牽掛,盡數(shù)隔絕。
樓下,一輛普通的出租車,早已靜靜等候。
出租司機,已經(jīng)等在車外。
那是個身穿西裝的年輕人。
他看到顧亦安,沒有多余的言語,為他拉開了后座車門。
站姿筆挺,動作利落,每個細節(jié)都透露出嚴苛的專業(yè)訓練。
車輛悄無聲息地匯入車流,駛向郊外的民用機場。
沒有繁瑣的安檢,沒有等待。
一架民用貨機,已經(jīng)發(fā)動了引擎,在停機坪上發(fā)出低沉的轟鳴。
顧亦安登機,艙門關閉。
飛機隨即滑跑,沖天而起。
他看著舷窗外飛速縮小的城市燈火,知道自己正在離那份短暫的安寧,越來越遠。
........
接下來的十多個小時,那名西裝革履“出租司機”全程陪同。
從民航改軍機,從運輸機換成直升機。
窗外的景色,從繁華都市,變成了連綿的雪山,再到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
最終,飛行器在一片被濃霧籠蓋的原始森林降落。
這里他曾經(jīng)來過。
宗世華的秘密基地。
那個代號“凈火”的起點。
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接替了那名“出租司機”,帶領顧亦安穿過層層關卡,走向基地深處。
士兵在一間會議室門口停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亦安推門而入。
邱城博士站在會議桌前,見他進來,臉上笑意盎然,熱情得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顧大師,歡迎歸隊!”
顧亦安的視線,卻越過了他,落在了他身旁那個男人身上。
男人身材瘦削,一身合體的黑色作戰(zhàn)服,腰間懸著一柄氣息古樸的短劍。
顧亦安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他。
在自己失控變成G47,破壞那輛醫(yī)用軍車時,追殺自己的中級覺醒者。
那個拼著重傷,也要用手中短劍,斬斷自己骨尾的男人。
“顧大師,認識他嗎?”邱城博士的聲音,適時響起。
這是一個試探。
一瞬間,顧亦安就明白了。
他們已經(jīng)確認,自己就是G47。
但他記得書豪說過,惡性突變體會,徹底喪失理智,淪為只知吞噬的怪物。
所以,他們絕不可能知道,自己在那個時候,還保留著清醒的意識。
思緒急轉,顧亦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
他搖了搖頭。
“恕我眼拙,這位先生看著很面生,不知如何稱呼?”
邱城與那瘦削男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顧亦安看懂了。
自己的應對,完全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邱城臉上的笑容不變,說出的話,卻讓空氣瞬間冰凍。
“他是無光,上次任務中,差點被你殺死。”
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他們果然知道了。
顧亦安強行壓下翻涌的思緒,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邱博士,您這話從何說起?”
“我只是個道門術士,怎么會……”
邱城只是笑了笑,沒有接話,站起身。
“先不談這個,跟我來,見一個人。”
顧亦安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后。
穿過熟悉的走廊,進入了基地的更深層。
他們來到一間全白色的房間前,一道巨大的單向玻璃,隔絕了內外。
房間中央的醫(yī)療床上,靜靜躺著一個人。
看到那張臉的瞬間,顧亦安的呼吸停了。
是金環(huán)。
怎么可能是她?
她不是早被魚雷轟得尸骨無存。
可現(xiàn)在,那個本該死去的金環(huán),不僅活著,還恢復了完整的人類形態(tài)。
她靜靜地躺在那里,身上看不到任何傷痕,只是雙目緊閉,像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刺骨的寒意,沿著血液流遍四肢。
他之前對“凈火”計劃的所有推斷,對宗世華這個人的所有認知,在這一刻被全盤推翻。
一切都錯了。
錯得離譜。
他意識到,自己踏入的,是一個遠比想象中。
更加幽深、更加危險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