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是銘刻在基因深處的原始沖動。
為了物種的繁衍,自然設置了最慷慨的獎賞。
用極致的多巴胺分泌,將理智的堤壩沖垮。
讓靈魂在純粹的本能中,焚燒。
濕熱的蒸汽,模糊了一切,也放大了每一寸感官。
關閉的水龍頭,仍在滴水。
嗒....嗒....嗒....
那清脆而持續的回響,如同節拍器,精準記錄著這間狹小空間內發生的一切。
這不是溫柔的交融,而是一場最原始的角力。
沒有技巧,沒有溫柔。
只有,壓抑到極致后的瘋狂宣泄。
顧亦安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那精密冷靜的超級大腦,在遠超臨界值的荷爾蒙沖擊下。
被迫宕機。
他忘記了自己是誰。
忘記了身在何處。
忘記了那道關乎生死的,二選一難題。
他只知道,這個女人,堅硬如鐵,也柔軟如水。
時間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
狂風暴雨,終于歇止。
顧亦安的意識,正一點點掙扎著上浮。
理智的碎片,在混沌的思維海洋里,重新拼接。
他感覺到云九的身體,依舊緊緊貼著他。
滾燙,微微顫抖。
她的臉埋在他的頸窩。
濕漉漉的頭發,掃過他的皮膚。
帶著沐浴露的清冽,和她獨有的氣息。
顧亦安理智,即將回歸。
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沙啞的、幾乎是貼著他耳膜的聲音,鉆了進來。
“下一次……”
云九的嘴唇,若有若無地觸碰著他的耳廓。
牙齒甚至輕輕啃咬了一下。
帶著不容反駁的狠厲。
“你要是再敢把我一個人,丟進那個鐵罐子里……”
“我就殺了你?!?/p>
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要死,一起死?!?/p>
轟!
顧亦安的大腦,似被一道驚雷劈中。
剛剛重啟的思維系統,瞬間過載,發出刺耳的尖鳴。
“要死,一起死?!?/p>
這五個字,狠狠擊中他的神經中樞。
這不是偽裝。
這不是一個間諜,該說的話。
間諜的核心是任務,是利益。
是隱藏在千百張面具下的,絕對理智。
他們絕不會,也絕不允許自己,暴露出如此致命的情感缺口。
一個能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為和他同歸于盡的女人……
顧亦安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回。
初到圣扎拉斯那一夜。
她成為他的“鞘”,引導那股狂暴能量時,臉上痛苦與堅毅,交織的表情。
被俘虜時。
他喊出的那句“活下去!別犯傻!”
自己落入卡洛斯手中。
她看到自己時說出的那句,“我把你帶出來的,我就會帶你回去?!?/p>
特勤部把自己作為棄子放棄。
她違抗命令,孤身返回圣扎拉,只為救他。
還有,曼巴島。
他將她塞進彈射艙時。
她眼中那瞬間的錯愕、憤怒,以及……一閃而過的絕望。
所有的碎片,在“要死,一起死”這句誓言的串聯下。
構成了一幅完整的圖景。
一個他此前,從未真正看懂過的云九。
他錯了。
云九不是那只狼。
那么……
顧亦安渾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冷到冰點。
那個憨厚的、叫他“安哥”的。
在地獄里相互扶持過的男人。
那個哭著說自己是懦夫,說對不起死去女友的男人。
阿坤!
這個名字像一枚鋼針,刺入他最深的思維區域。
一股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他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向后退了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云九被他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到。
她抬起頭。
那雙剛剛褪去迷離的眼眸里,寫滿了錯愕和不解。
但顧亦安已經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踉蹌著沖出浴室,連衣服都來不及穿。
**的身體,暴露在營房微涼的空氣里,皮膚上瞬間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營房里,空空蕩蕩。
他走了。
顧亦安的心,沉入了不見底的深淵。
他出去了。
他去打電話了!
顧亦安猛地轉身,又沖回了洗漱間。
他沒有看一臉戒備、正伸手去拿毛巾裹住身體的云九。
而是俯身,一把抓起自己那條,被水完全浸透的短褲。
他發瘋似的在口袋里摸索。
那個阿坤的煙頭。
他掏了出來,攤在掌心。
那截小小的香煙過濾嘴,已經被水泡得發脹、變形。
成了一團分辨不出形狀的、黃白色的漿糊。
完了。
顧亦安閉上眼,強行將神念沉入其中。
沒有軌跡,沒有線條。
眼前只有一片混沌、污濁的彩色光團,像是打翻的顏料盤,混亂不堪。
別說那條代表著最深羈絆的金色軌跡,就連任何一條清晰的彩色線條都找不到。
水,破壞了物體本身與人的“鏈接”。
唯一的媒介,廢了。
顧亦安胡亂地將那條濕冷的短褲,套在腿上。
冰冷的布料,貼著皮膚,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這股寒意,遠不及他心中的萬分之一。
他轉身沖出營房,沖入冰冷的夜色里。
宗世華給了他三天時間。
現在,他連三分鐘都等不了。
他必須立刻找到阿坤,證實自己的猜想。
或者……推翻它。
他發足狂奔。
目標明確——營區那個唯一的信號空白區。
然而,沒跑出多遠。
他的腳步,卻猛地頓住。
那個畫著白色圓圈的區域,空無一人。
顧亦安像一尊雕像,僵在原地。
他平靜地掃視著空曠的訓練場。
夜色下,只有幾盞照明燈孤獨地亮著,將周圍的一切都拉出長長的、詭異的影子。
人呢?
難道他已經打完電話,回去了?
還是……直接離開了?
就在顧亦安心中,翻涌著無數種最壞的可能時。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不遠處的一個籃球架下。
那里,有一個孤獨的黑影。
那人就那么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著籃球架的鐵桿。
低著頭,一動不動。
不是在打電話。
不是在東張西望。
更不是在執行什么秘密的接頭任務。
他只是……坐在那里。
是阿坤。
顧亦安的心臟,猛地一顫。
眼前的場景,與他腦中預演的“抓捕現場”,截然不同。
這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放慢了腳步。
壓下胸口劇烈的心跳,和奔騰的殺意。
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朝著那個身影走去。
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幾片落葉。
發出沙沙的聲響。
顧亦安走到阿坤身邊。
他依舊毫無察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上,那部新買的智能手機上。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那張寫滿滄桑的臉。
顧亦安在他身邊坐下。
冰冷的水泥地,讓他的寒意更深了幾分。
他沒有立刻發難。
只是側過頭,用一種近乎平常的語氣,開口問道。
“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