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步話機里,只有死寂的電流嘶嘶作響。
顧亦安面無表情地,將它掛在胸前的防彈衣上。
眼前的鋼鐵陷阱、與血肉屠場,慘烈,卻并未超出他的預料。
創界科技,能將一個主權國家,玩弄于股掌。
其巢穴,又怎會是任人進出的公園。
一分鐘后,電流聲中斷。
一個劫后余生的哭腔,在頻道里響起,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報告陛下……第一梯隊……全完了!”
“是陷阱!自動火控……到處都是機槍!我們……”
聲音戛然而止。
何塞王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命令,緊隨其后:
“所有幸存裝甲單位,原地待命!”
“坦克部隊,十分鐘后抵達!把它碾碎。”
沒有咆哮,沒有狂怒。
只有梟雄面對挫折時,那種令人膽寒的果決。
顧亦安靠在冰冷的裝甲車底盤上,閉上了眼睛。
等。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十分鐘,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地平線上傳來履帶碾壓大地的轟鳴,由遠及近。
最終,匯成一股鋼鐵的洪流。
二十輛T-72主戰坦克,出現在硝煙彌漫的戰場邊緣。
“所有坦克,自由開火!目標,白色建筑!”
何塞王的命令,通過步話機傳遍戰場。
“轟!”
第一輛坦克率先開炮,炮彈出膛的巨響,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一枚125毫米穿甲彈,拖著長長的尾跡,狠狠撞在白色小樓的墻壁上。
白色的墻皮應聲炸裂。
露出的,卻是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的合金本體。
炮彈在上面,僅僅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
“合金!整棟樓都加了合金護甲!”
一名指揮官,在頻道里驚呼。
“瞄準那些射擊口!給我一個個敲掉!”
何塞王的聲音再次響起,果決而狠辣。
坦克集群,立刻調整了戰術。
他們不再徒勞地攻擊墻體,而是將炮口對準了那些黑洞洞的槍口。
新一輪的炮擊開始了。
這一次,效果顯著。
合金墻體護甲堅不可摧,但那些作為活動部件的射擊口,卻是整棟建筑最薄弱的環節。
在一發發精準的炮擊下。
小樓墻壁上的射擊口,接二連三地被炸毀、扭曲、徹底啞火。
然而,地面上那些花灑狀的機槍炮塔,卻不會坐以待斃。
它們旋轉著,將致命的彈雨,潑向這些鋼鐵巨獸。
重機槍的子彈,打在坦克正面裝甲上,只能濺起一串串火星。
但對于相對薄弱的履帶、和光學設備,卻有著致命的威脅。
一輛坦克的履帶,被密集掃射打斷,癱在原地動彈不得。
瞬間成了活靶子,被數個炮塔集火攻擊。
很快,這輛坦克就被打得濃煙滾滾,發生了劇烈的殉爆。
但坦克的數量優勢,是壓倒性的。
在又付出了兩輛坦克報廢的代價后。
剩余的坦克,終于碾過了草坪。
用它們沉重的履帶,將那些令人膽寒的殺戮機器,一個個碾成了廢鐵。
草坪上的死亡之網,被徹底摧毀。
何塞王的車隊,此時才緩緩駛入戰場。
“工兵!給我把門炸開!”
幾名工兵扛著高爆炸藥包,沖向那被鋼板封死的大門。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過后。
大樓底部,終于被撕開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豁口。
黑洞洞的豁口。
像是巨獸張開的大嘴,等待著吞噬一切。
“第一、第二突擊隊,進去!任何反抗,格殺勿論!”
士兵們雙眼通紅,嘶吼著沖向缺口,要為死去的同伴復仇,也要搶奪即將到手的財富。
是時候了。
顧亦安推開車門,
動作平穩地從地上,一個剛陣亡的士兵身邊,撿起一支嶄新的M16。
這名士兵大概率剛繳獲這把好槍,還沒來得及開一發子彈。
就死在了這里。
他檢查了一下彈匣。
然后,他跟在那群士兵的身后,走進了那片黑暗。
小樓內部,光線昏暗。
只有應急燈,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任何像樣的抵抗。
走廊里。
一些穿著瑪薩部隊軍服的士兵。
早已把槍扔在了一邊,高舉雙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就在部隊順利控制一樓時,顧亦安胸前的步話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外圍的指揮官,聲音驚恐萬狀:
“陛下!那個殺手………他跑了!”
“他不是人!他簡直是……啊!”
一聲慘叫,通訊再次中斷。
何塞王暴怒的咆哮,緊接著響起:
“廢物!一群廢物!給我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們給我抓回來!”
顧亦安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幽靈已經確認死了,跑掉一個,肯定是剃刀。
地雷和上千人的圍剿,都殺不死,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
云九、雷暴他們……
一定在這棟樓里。
很快,士兵們就在一樓大廳的角落,發現了一個偽裝成墻壁的電梯。
工兵用塑膠炸彈,干凈利落地炸開了厚重的合金門。
露出了通往地下的,深邃通道。
“繼續前進!”
部隊開始沿著樓梯向下探索。
地下工事的規模,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這里簡直就像一個獨立的地下王國。
一路向下,遇到的所有士兵,都選擇了投降。
這些人,似乎只是雇來看門的,根本沒有為創界科技死戰的覺悟。
當部隊抵達地下二層。
推開一扇巨大的隔離門,一股濃烈氣流,撲面而來,
那是消毒水、福爾馬林,和某種不明有機物**后,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猛地灌入鼻腔,直沖天靈。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士兵,都凝固在了原地,連呼吸都停滯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空間。
一排排巨大的玻璃容器,以一種毫無偏差的精確度,密集排列。
每個容器里都注滿了渾濁的、泛著幽綠光澤的液體。
液體中懸浮著無數細小的,絮狀沉淀物。
一具具**的、皮膚蒼白浮腫的人體,漂浮在里面。
粗大的導管,從他們的口鼻、喉嚨、胸腔、腹部刺入。
將他們與外部的機器相連。
他們的眼皮緊閉,眼球卻在皮下瘋狂地顫動、滾動。
有些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手指或腳趾,因為無法抑制的神經反射,而痙攣、蜷曲。
這里不是實驗室。
這里是人間地獄!
一個士兵胃里猛烈翻攪,再也無法忍受,當場彎下腰,發出撕心裂肺的干嘔聲。
顧亦安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就是蘇晴描述過的地獄!
他猛地沖了出去,在這一排排玻璃“棺材”間瘋狂穿梭。
視線刮過每一張蒼白麻木的面孔。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一張張面孔從他眼前閃過,又被他迅速拋在腦后。
一排,兩排,三排……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跑遍了整個區域,檢閱了數百個“陳列品”。
沒有。
還是沒有!
云九、雷暴、鐵氈……
一個熟悉的面孔都沒有。
一股冰冷的失望,混雜著更深的疑惑,涌上心頭。
蘇晴說過,她見過一些穿著白色防護服的人活動。
可為什么?
這里除了投降的士兵,一個研究人員、一個工作人員都看不到?
金蟬脫殼!
他們提前撤離了!
顧亦安立刻脫離大部隊,開始在這一層迷宮般的建筑里,尋找線索。
他避開那些正在四處搜刮、破壞的士兵。
一間間地檢查著那些辦公室、休息室、資料庫。
終于,在一間像是主管辦公室的房間里,他看到了一個衣架。
衣架上,孤零零地掛著一件雪白的防護服。
在防護服的胸口位置,印著一個熟悉的標志。
一個不完整的半圓形,下面綴著幾條不規則的曲線。
這個圖案,和蘇晴給他畫出來的那個。
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