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愣了一下。

進駐？

評估網(wǎng)絡(luò)環(huán)境？

他環(huán)顧了一下自己這間不到二十平米的臥室。

床上還扔著沒洗的T恤，桌上擺著吃了一半的面包。

夏冬沉默了兩秒。

電話那頭的趙強顯然有些不耐煩了：“夏總？信號不好嗎？”

“不，信號很好。”

夏冬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趙總，是這樣的。我們公司目前采用的是國際最先進的‘分布式云辦公’模式。”

“分布式……云辦公？”

趙強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語氣里充滿了困惑。

在2008年，“云”這個概念雖然已經(jīng)被提出來了，但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還僅僅停留在PPT上。

“對。”夏冬開始胡扯，“我們的工程師遍布全球各地，為了激發(fā)最大的創(chuàng)造力，我們不強制坐班。所有的協(xié)同工作都在線上完成。”

“所以……你們沒有辦公室？”趙強終于聽懂了。

“可以這么理解。”夏冬毫無愧色。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顯然，趙強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

一家能讓馬老師親自拍板合作，吳永明作為項目第一責任人，號稱擁有頂尖算法的公司，竟然連個辦公室都沒有？

這不就是個皮包公司嗎？

“夏總，這……這不合規(guī)矩。”

趙強的聲音冷了幾分，“沒有物理隔離的開發(fā)環(huán)境，無法保證接口的安全性。而且，如果在溝通中出現(xiàn)問題，線上效率太低。”

“趙總，技術(shù)的問題，用技術(shù)解決。”

夏冬淡淡地說，“你們不用過來了，來也坐不下。這樣吧，你們上QQ。”

“QQ？”

趙強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夏總，你是認真的嗎？用QQ聊機密的技術(shù)對接？”

“不僅是聊，所有的代碼提交、代碼審查、部署，都在線上完成。”

夏冬看了一眼電腦屏幕，“群號我發(fā)給你，讓你的人加進來。進來之后，會有人告訴你們怎么做。”

說完，夏冬直接掛了電話。

隨后，他在QQ上新建了個對接群，通過短信把群號發(fā)給了剛剛的手機號。

……

杭州，阿里巴巴辦公室。

一間寬敞明亮的會議室里。

投影儀投射出藍色的光幕，冷氣開得很足。

十二名掛著工牌的工程師正襟危坐，面前清一色擺著ThinkPad筆記本。

他們是淘寶技術(shù)部的精英，是阿里鐵軍中的精銳。

趙強坐在首位，臉色鐵青地看著手里的諾基亞。

“強哥，那邊怎么說？地址在哪？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一個年輕的工程師問道，眼神里透著即將出征的興奮。

趙強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壓抑著內(nèi)心的荒謬感。

“不用出發(fā)了。”

“啊？”

“他們沒有辦公室。”趙強咬著牙說道，“讓我們加QQ群。”

會議室里一片嘩然。

“開什么玩笑？”

“QQ群？那不是小孩子聊天用的嗎？”

“這什么野雞公司啊？吳總是不是被忽悠了？”

“就這還分布式云辦公？我看就是家里蹲吧！”

眾人的嘲諷聲此起彼伏。

作為大廠員工的優(yōu)越感，在這一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他們習慣了寬敞的工位、免費的咖啡、完善的流程、層層審批的文檔。

對于這種草莽氣息十足的做法，本能地感到排斥和鄙視。

“行了！”

趙強猛地一拍桌子，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既然是吳總定的合作，就算對方是在網(wǎng)吧里寫代碼，我們也得配合！”

趙強黑著臉，在投影儀上輸入了那個QQ群號。

“都加進去！我倒要看看，他們這幫人能搞出什么花樣來！”

一陣噼里啪啦的鍵盤聲。

十二個申請迅速發(fā)出。

很快，群主通過了申請。

趙強掃了一眼群成員列表。

一共也就七八個人。

頭像五花八門，有風景照，甚至還有卡通人物。

“就這幾個人？”

旁邊一個P7級別的架構(gòu)師嗤笑了一聲，“咱們這隨便拉個項目組都比他們?nèi)硕唷！?/p>

就在這時，群里彈出了一條消息。

【夏冬】：歡迎阿里的同仁。

【夏冬】：廢話不多說，規(guī)矩很簡單。結(jié)果導向，不問過程。

趙強冷笑一聲，雙手在鍵盤上敲擊：

【阿里-趙強】：夏總，雖然是線上對接，但基本的流程還要有。我們需要先確認接口規(guī)范，然后進行壓力測試，最后……

他的字還沒打完，群里突然跳出來一條消息，打斷了他。

【吳澤明】：@阿里-趙強，把你們現(xiàn)在的用戶SeSSiOn管理模塊的代碼邏輯發(fā)一份給我，還有，最新的數(shù)據(jù)庫讀寫分離方案也給我一下。

趙強愣住了。

這語氣，怎么這么沖？

而且一上來就要核心邏輯？

會議室里的其他工程師也炸了。

“這人誰啊？這么大口氣？”

“懂不懂規(guī)矩啊？這是機密！”

趙強皺著眉頭，剛想在群里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突然，那個架構(gòu)師指著屏幕，手指有些顫抖。

“強……強哥……”

“怎么了？”

“那個ID……吳澤明……”

架構(gòu)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那個頭像……我好像在內(nèi)網(wǎng)見過……”

趙強心里咯噔一下。

他仔細盯著那個頭像。

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面突然被喚醒。

那是兩年前，他剛?cè)肼毎⒗锏臅r候，參加過一次高層技術(shù)分享會。

那個站在講臺上，穿著拖鞋，頂著雞窩頭，指點江山，把臺下一眾技術(shù)大牛訓得服服帖帖的男人。

那個傳說中，一手搭建了淘寶后臺核心架構(gòu)，被吳總稱為“定海神針”的男人。

吳澤明！

他的名字，好像就是這個！

趙強感覺背后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顫抖著手，點開了那個頭像的資料。

雖然資料很簡單，但那熟悉的簽名——“代碼如詩，bUg如尸”，讓他確信無疑。

真的是他！

那個已經(jīng)離職，并且聽說去創(chuàng)業(yè)的頂尖大神！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怎么會在這個連辦公室都沒有的野雞群里？

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變了。

從剛才的嘲諷、不屑，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甚至帶著一絲恐慌。

吳澤明在阿里的技術(shù)圈里，積威太重了。

那是真正的大佬，是他們這些人的祖師爺級別的人物。

【阿里-趙強】：吳……吳總？是您嗎？

這句話發(fā)出去，趙強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發(fā)麻。

過了幾秒。

【吳澤明】：是我。趙強吧？兩年沒見，你還是這么喜歡講流程。

轟！

會議室里仿佛落下了一道驚雷。

實錘了！

真的是吳澤明！

那些剛才還在嘲笑快看網(wǎng)的工程師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