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明沒有坐下。

他走上前，將手中的那封辭職信，輕輕地放在了馬老師的紅木辦公桌上。

信封的白色，與桌面的暗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老師，我來辭職。”

辦公室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空氣仿佛凝固了。

馬老師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但他沒有立刻去看那封信。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吳澤明的臉上，帶著一絲探尋，一絲不解。

“為什么？”

他的聲音很平穩(wěn)，聽不出喜怒。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越是平靜，說明他內(nèi)心越是在意。

吳澤明，P10，淘寶商城后臺技術(shù)總負責人，最核心的技術(shù)骨干之一，年薪百萬，期權(quán)價值更是不可估量。

這樣的人，正值當打之年，為什么要走？

“是我給你的待遇不夠？”

“還是團隊里，有人讓你受了委屈？”

“或者是，有別的巨頭給你開了更高的價碼？谷歌？微軟？”

馬老師一連問出了三個問題。

每一個問題，都直指核心。

吳澤明搖了搖頭。

“都不是，馬老師。”

“只是……個人職業(yè)上的一些其他考慮。”

他說的很籠統(tǒng)，很官方。

這顯然不是馬老師想要的答案。

馬老師靠回了椅背，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

他沉默了片刻。

他了解吳澤明。

這是一個純粹的技術(shù)人，一個理想主義者。

錢和權(quán)，或許能留住他，但無法真正驅(qū)動他。

能讓他動心的，只有更宏大的技術(shù)夢想。

馬老師的語氣，突然變得親切起來，像是一個和老朋友聊天的兄長。

“澤明，咱們從湖畔花園一路打拼過來，也算是并肩作戰(zhàn)這么多年的兄弟了。”

“你今天遞上這封信，我可以批。”

“但我不想不明不白地讓你走。”

“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告訴我，這對我，對整個阿里的技術(shù)團隊，都非常重要。”

他知道，人才的流失，尤其是核心人才的流失，背后一定隱藏著自己尚未察覺到的危機。

他必須搞清楚。

吳澤明看著馬老師真誠的眼神，猶豫了。

他本不想多說，畢竟還沒入職，不想給新東家?guī)硎裁绰闊?/p>

但馬老師說的沒錯，他們是戰(zhàn)友。

而且兩家公司，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業(yè)務(wù)競爭。

于情于理，他都應該給出一個真實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馬老師，錢給夠了，我也沒受委屈。”

“只是，我看到了一個更讓我心動的未來。”

“有一個網(wǎng)站，叫‘快看網(wǎng)’，您可能沒聽過，剛剛起步。”

馬老師在腦海中迅速搜索著這個名字。

沒有印象。

不是四大門戶，也不是任何一家已知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

一個初創(chuàng)公司？

吳澤明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狂熱和向往。

“他們想做一個‘千人千面’的個性化新聞推薦系統(tǒng)。”

“他們的終極目標，是人工智能。”

“他們說，‘我們不是在做一個網(wǎng)站，我們是在為即將到來的人工智能時代，打造一個最懂人類的信息入口’。”

然后，吳澤明和馬老師詳細說了對方在GitHUb上的逆天項目以及邀請信的內(nèi)容。

馬老師靜靜地聽著。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但他的內(nèi)心，早已是驚濤駭浪。

一千頭草泥馬，不，一萬頭草泥馬，從他廣闊的心靈草原上呼嘯而過，塵土飛揚。

忽悠！

這他媽絕對是個頂級的大忽悠！

這畫餅的水平，這講故事的能力，簡直比我還能忽悠！

這是誰？

這是哪個不開眼的，把主意打到我馬老師的團隊里來了？

還“人工智能時代的信息入口”？

他媽的，這餅畫得比西湖還大！

可是，馬老師沒辦法把這些話說出口。

他總不能拍著桌子對吳澤明說：“你別聽他瞎扯淡了！論忽悠，老子才是祖師爺！他這是班門弄斧！”

這話要是說出去，他的人設(shè)就全崩了。

而且，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另一個關(guān)鍵信息。

“他們……一定在技術(shù)上，有過人之處吧？”馬老師不動聲色地問道。

吳澤明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里全是敬佩。

“何止是過人之處，馬老師，簡直是領(lǐng)先了一個時代。”

“他們在GitHUb上開源了四個項目，任何一個，都足以改變現(xiàn)有的Web技術(shù)格局。”

“我相信，能做出這種項目的人，他說的話，就一定不是空話。”

馬老師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對方不是單純的忽悠。

這是一個技術(shù)實力極其恐怖，同時又深諳畫餅之道的可怕對手。

他用無與倫比的技術(shù)實力作為背書，然后拋出一個讓所有技術(shù)理想主義者都無法拒絕的宏大愿景。

這是降維打擊。

對于吳澤明這樣的技術(shù)狂人來說，這種誘惑，是致命的。

就像一個絕世劍客，突然看到了一本傳說中的無上劍譜。

別說錢了，命都可以不要。

馬老師知道，留不住了。

強留，只會傷了感情，壞了名聲。

他緩緩地，從桌上拿起了那封辭職信。

沒有看。

直接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吳澤明愣住了。

馬老師站起身，走到吳澤明面前，臉上重新露出了那標志性的，充滿感染力的笑容。

“辭職信，不需要。”

“阿里，永遠是你的家。”

“你想出去看看，我支持你。”

“什么時候累了，倦了，或者覺得外面的世界不過如此，隨時歡迎你回來。”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吳澤明的肩膀。

“去吧。”

“常回家看看。”

吳澤明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對著馬老師，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您，馬老師。”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

門，被輕輕地帶上。

辦公室里，再次恢復了寂靜。

馬老師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

他緩緩走回辦公桌，一屁股坐進椅子里。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幫我查一個叫‘快看網(wǎng)’的網(wǎng)站。”

……

夜色降臨，將整個城市包裹得嚴嚴實實。

夏冬的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散發(fā)著幽幽的白光，映在他平靜的臉上。

屏幕上，一個新創(chuàng)建的QQ群靜靜地躺在那里，群名言簡意賅——“快看科技核心技術(shù)群”。

群里，陸陸續(xù)續(xù)有成員加入。

【“沉默是金”已加入群聊。】

第一個進來的是陳默，國內(nèi)頂尖的首席架構(gòu)師。

他的頭像是黑底白字的二進制代碼“01010101”，透著一股純粹的技術(shù)宅氣息。

夏冬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