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里光線昏暗,空氣又潮又悶,帶著股鐵銹和霉味,壓得人喘不上氣。
王卓成雙手被銬在冰冷的鐵椅子上,身上帶著傷,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腦袋耷拉著,像沒了骨頭。
“啪嗒!”
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
剛才還死氣沉沉的王卓成猛地一激靈,費力地抬起頭,看向來人。
謝廷川站在光和影的分界線上,高大的影子投在對面的墻上,像座山似的壓過來。
帽檐下那雙眼睛,利得像刀子,光是站在那里,就讓人感覺空氣都凍住了。
他沒說話,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盯著王卓成。
時間一秒一秒地爬過去,每一下都像鈍刀子割在王卓成緊繃的神經上。
他終于扛不住了,扯著嘴角慘淡一笑,聲音虛弱:“謝廷川,該說的我都說了,還不滿意?還想接著折騰我?”
“不是。”謝廷川帶著點諷刺的聲音響起,他在張偉拉開的椅子上坐下。
坐是坐下了,可那股居高臨下的審視勁兒一點沒減,反而因為離得近,更讓王卓成覺得像被扒光了衣服看。
王卓成心里那股邪火“噌”地就冒上來了。
憑什么?憑什么誰都能這么看他?他就那么下賤嗎?
“你很討厭別人俯視你吧?”謝廷川似笑非笑地開口,“因為不甘心,所以才走上了這么一條不歸路?”
王卓成身體一僵,眼底猛地涌上水汽,他死命咬著牙,硬是把那點濕意憋了回去。
謝廷川冷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看誰都像瞧不起他,骨子里就透著自卑。
“你要笑話我就趕緊笑,老子不后悔!成王敗寇,老子認栽!該吐的都吐了,甭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王卓成使勁眨巴著眼睛,梗著脖子說。
“是嗎?”謝廷川反問,聲音平平淡淡,卻像扔了個炸彈:“那方之榮呢?你怎么沒提他?”
王卓成的身體瞬間繃得死緊,像被雷劈了!頭頂那盞破燈把他臉上的油汗和瞬間爬滿的驚慌照得一清二楚。
謝廷川心里立刻有了底。
王卓成猛地反應過來——謝廷川在詐他!
他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尖利地反駁:“你、你說啥?什么方之榮?我不認識!”
謝廷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懶得再廢話,直接起身,拉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
等在門外的姚正看到謝廷川出來,趕緊迎上去。
“廷川!”姚正急急地問,“問出什么沒?跟……”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警覺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跟他……到底有沒有關系?發現啥線索沒?”他指的是方之榮。
謝廷川和沈予歡懷疑上方之榮后,他一回來就立刻報告了姚正,接著就馬不停蹄地審問了孟之遠。
謝廷川從張偉手里接過一疊文件:“去您辦公室說。”
“好,好!走!”姚正連忙點頭。
兩人快步走進姚正的辦公室。
門一關上,姚正就迫不及待地問:“廷川,審出什么來了?”
“提到方之榮,孟知遠沒什么反應,看起來不認識他。王卓成反應很大。”
“所以……”姚正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們一直知道王卓成背后有條“大魚”,孟之遠不清楚是誰。現在這情況,基本印證了他們的猜測。
方之榮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姚正眼神有點發直,心里翻江倒海。
他和方之榮平時關系還行,知道這人脾氣沖,但工作上還算盡責。誰能想到……竟然會是他?
咚咚咚!
門被敲響了。
姚正:“誰?”
“是我,領導。”門外傳來聲音。
姚正和謝廷川對視一眼。
竟然是方之榮!他來干什么?打探消息?
謝廷川迅速將手里的資料卷成一個卷。
姚正去開門。
門很快打開,露出方之榮的臉。
他臉上堆著笑,但當看到屋里的謝廷川時,神色明顯不自然起來,勉強笑道:“謝團長也在啊?來……匯報工作?”
“你管我干什么?”謝廷川冷笑。
方之榮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行了!”姚正呵斥道,對他倆這種針鋒相對見怪不怪,“加起來都快八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孩似的斗嘴!”
他轉向方之榮,“你有事?”
方之榮連忙舉起手里的東西,一看之下,自己也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
昨晚孟知遠和王卓成被抓,他一宿沒合眼,焦躁不安。
他沒有審訊資格,不知道謝廷川審出了什么。
剛才看見謝廷川跟著姚正回來,他急著過來打探,隨手抓了個東西就來了……結果他隨手竟然抓了瓶酒!
姚正看到他手里的酒,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酒?你拿瓶酒過來?想讓我犯錯誤?”
“不不領導……”方之榮慌忙把酒藏到身后,百口莫辯。
“趕緊出去!”姚正不耐煩地揮手。
方之榮:“……”他想說點什么,但看著姚政不耐煩的神色,最終只能落寞離開,離開時,還
狠狠瞪了眼旁邊似笑非笑的謝廷川。
“大清早拿瓶酒過來……”姚正覺得不可思議,“他是覺得我脾氣太好?”
謝廷川嗤笑一聲,漫不經心:“估計拿錯了,慌了神了吧。”
一邊說著,他的眼神也逐漸轉冷,“可惜還沒有理由抓捕……”
話音未落,門外又傳來敲門聲。
姚正和謝廷川的談話戛然而止,兩人立刻警惕起來。
“誰?”姚正問道。
“領導,廷川在里面嗎?”門外是孫秉安的聲音,“他媳婦來了!”
謝廷川聽到是沈予歡找他,眉眼一松,但隨即想到什么,眉頭又緊鎖起來,立刻拉開門出去:“我媳婦?在哪?”
“喏,那兒!”孫秉安朝樓梯口方向努了努嘴。
謝廷川和后面跟出來的姚正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站在樓梯口的沈予歡。
除了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看到他們,沈予歡立刻帶著那對母子走了過來。
“媳婦,”謝廷川快步迎上去,“你怎么來了?”
沈予歡一臉嚴肅,看看他又看看姚正:“有重大發現。”
謝廷川:“什么發現?”
“關于托兒所孩子中毒的事,還有方家的事。”
此話一出,謝廷川、姚正和孫秉安臉色都變得異常嚴肅。
姚正立刻側身:“進辦公室說!”
沈予歡給田母和田子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進去。
田母和田子浩很緊張,看到沈予歡鎮定的神色,才稍許平靜下來,跟著進了辦公室。
姚正注意到這對母子:“你是田鵬的愛人?”
“對,對,我是田鵬媳婦,這是我兒子田子浩,”田母連忙說道,聲音有些發緊。
姚正看向田子浩,見他臉色蒼白,問道:“孩子昨天也中毒了?怎么出院了?”
田母緊張得不知如何回答,求助地看向沈予歡。
沈予歡則看向田子浩:“子浩,別怕,把你昨天看到的事,跟姚伯伯說說。”
田子浩更緊張了,慢吞吞地說:“我……我昨天看到方賀鬼鬼祟祟的,拿一瓶東西……倒進粥桶里……攪了攪……我不敢喝……他、他硬要我喝……虎子他就不讓喝……他自己也不喝……”
說著說著,他估計是想起喝粥后的難受勁兒,聲音帶上了哭腔,抽抽搭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