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那名安南斥候跪地。
“都督..敗了...我們敗了..”
戰場,敗就是死!
武德恭的喉頭極速滾動,最后一口黑血噴出。
殺人,誅心!
蕭云舉在殺人誅心,他可以不讓這個斥候回來的,他甚至可以在自己死之前都不知道計謀全部失敗。
但他沒有。
他就是要用這樣的方式立威,更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養明軍的殺氣。
更要用這樣的方式告訴麾下明軍。
戰場敗,就是如此下場!
不想落得如此下場,唯有勝,唯有殺光敵人才能做最后的勝者。
也才有活的權力。
因為就在那個斥候跪地話音剛落之時,一顆震天雷落下連同斥候和被釘在他手臂上的兩顆人頭。
化作漫天碎肉血霧,飄散在了這片他們熟悉無比的雨林之內。
武德恭艱難的擦去嘴角的血跡,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副將邁步而出。
他要見蕭云舉。
親眼看看這個從一開始沒被自己當成對手,甚至讓他感到無趣,卻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絕境的蕭云舉。
他承認自己敗了。
但他要在死前見蕭云舉一面,他要求蕭云舉放過自己麾下僅剩的數千人。
自己可以死,因為自己的人頭本就是蕭云舉的戰功。
但他想為麾下的兵卒求一條活路。
自己敗了,黎朝和鄭主的結局也被注定,因為現在的明軍根本不是他們所知曉的明軍。
現在的明軍,也依然不是安南能夠戰勝的明軍。
這位征戰一生的老將挺起自己的脊梁,邁步走向明軍的陣營毫無畏懼之色。
軍人,戰死沙場乃為必然。
就用自己的人頭和最后的尊嚴,來挽救那些相信他愿意用命執行自己命令之人吧。
結束了,自己的一生結束了。
黎朝也注定結束了,自己可以為了心中信仰昂首去死。
但他麾下的那些兵卒們卻要活下去。
用數千人的性命來成就自己的忠貞之名,那樣太過無恥。
數千名安南兵卒此刻全部起身,呆呆的看著昂首走向明軍的都督。
那是他們心里的神,是他們的信仰。
明軍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槍口都沒有對準靠近的武德恭。
近了。
武德恭距離蕭云舉只有不到五丈的距離,他已經能夠清晰的看到這位明軍主將的面龐。
年輕,孔武、沉穩、身帶煞氣,這是蕭云舉給的他的第一印象。
僅僅是第一印象,就能讓武德恭確定。
這是一位從戰場殺伐里走出的武將,怪不得能被明朝皇帝看中,更怪不得能讓自己敗的這么慘。
明,依有名將。
敗在如此之人手里他有些釋然了。
距離一丈之地,武德恭停步拱手,然后就在他拱手還未開口之時。
那消失已久的炮聲再次響起,帶著呼嘯之音將他身后安南兵卒立身之地瞬間吞沒。
武德恭依舊保持著拱手的姿態,神色呆愣的看著最后的幾千人在炮火之下被生生撕碎。
良久,炮聲停了。
武德恭轉身,他挺起的脊梁彎了,眼底的那抹昂然也消失殆盡,看著蕭云舉他艱難開口。
“為何?”
蕭云舉沒有回禮,聞言開口。
“吾奉命平叛,叛者皆斬!”
說完轉身。
“若吾敗,昂首赴死你是否會放吾麾下兵卒一命?”
“自裁吧,留你全尸亦是對你最大的敬意。”
他不是儒將,所以他不在乎名聲更不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你憋著勁要將我及麾下大軍全部殺絕。
敗了還要展示風骨獨自昂首而來,整那悲壯一幕就想讓我留那些人一命?
你的風骨在我這里一文不值。
你眼里的兵卒兒郎,在我眼里是敵人是叛軍!
他很早就對麾下將領說過,當年張輔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斬盡殺絕。
讓大批安南青壯逃進林子為禍后方。
這些人讓大明丟了對安南的掌控,更因為如此死了不知多少兵卒和云南百姓。
他不是儒將,所以眼前之敵一個不留。
這,是他為麾下將領打造的樣板,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這,也是崇禎選擇他為南征主將的原因。
...
姚粒絨看著從胸口透出來的刀尖,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自己的親兵。
“你...為何..”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親兵居然會在此時對自己下手。
那親兵聞言撲通跪地摘下頭盔。
“家祖,黃莘夫!”
姚粒絨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瞬間明了,隨即哈哈大笑。
“原來你是王室死忠,怪不得..怪不得..”
他死了,死在了自己最信任之人的手下。
黃莘夫,當年黎朝黃門侍郎,絕對忠于黎朝王室之人。
他的后人參軍所為如何已經不用猜了。
看著倒地氣絕的姚粒絨,這位黃莘夫的后人抓起長刀。
“殺將軍乃為祖訓王命,如今王命已了,屬下這就追隨將軍而去!”
音落,割斷喉嚨氣絕。
歷史就是這樣的殘忍,也如陳奇瑜所說。
就算再垃圾廢物的國王也有自己的死忠,就算再垃圾傀儡的國王也有自己的盤算和布局。
孫榮興奮無比,因為一切都如軍師所言。
他就在山頂,明軍轟隆炮轟武德恭他看了大概,武德恭帶軍沖擊之音也從雨林之內密集傳來。
更讓他對軍師信服的,是這個姚粒絨果然是武德恭派來斬殺自己的。
被明軍阻擊上山便開始瘋狂沖鋒,這讓他麾下的大軍損失慘重。
八千人,到現在還有戰斗力的不足三千。
但就在剛剛,姚粒絨死了。
明軍和武德恭已是強弩之末,就要到了自己漁翁得利之時。
“將軍,您覺得這處山巔的風水如何?”
聽到軍師的話,興奮的孫榮依然在關注著山下雨林的戰況。
雖然他看不清雨林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想來來應該已經尸骸累累兩方無力再戰了吧。
“不錯,此地對本將軍來說當為福地。”
軍師聞言抖了抖衣袖。
“既為福地,那將軍就長眠在此如何?”
這話讓孫榮猛然回頭,但迎接他的是精準插進心口的匕首。
此人,是孫榮最信任敬重的軍師。
但他祖上姓黃,黃莘夫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