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很稀薄,但濁氣很濃烈!
濁氣正一點點地從窗戶里散出來,似要將整棟別墅包裹起來般。
這么濃烈的濁氣,他只在之前去找姜愿時見過!
在那些白骨之手以及黑洞出現之時。
地府!
江寧淵意識到不妙,邁著大步往別墅內去。
“少爺,少爺你要去哪!”
“姜大師說過的,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能靠近別墅!”
見江寧淵想入別墅,李成邁著矯健的步伐追上,抓住他的手,阻攔。
雖他什么都看不見,但直覺告訴他,別墅里危險!
寧家如今靠江寧淵一人,他可不能出什么事。
加之,他要是出什么事,江家那老頭子要是生氣,他承受不住怒火。
江寧淵停下腳步,側頭看向被抓住的手,順著手往上看向著急擔憂的李成,“松開?!?/p>
“可是姜大師說……”李成開口道。
“我說,松開?!苯瓕帨Y冷聲道,那雙漆黑的眼猶如深淵一般帶著幾分冷意與暴戾,又夾雜著幾分不容抗拒,連氣勢也在一瞬間變了樣。
壓迫感滿滿。
饒是隨寧老夫人出生入死過的李成,也在這一剎那愣住。
似乎眼前的人是個陌生人,而不是他寧家的少爺般。
望著這雙眼睛,李成腦袋一片空白,手竟真下意思松開。
在松開的瞬間,江寧淵毫不猶豫地入了別墅里,車輕熟路地往姜愿所在的房間去。
砰——
江寧淵推開門。
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震驚。
只見地面那一團黑黑的東西一點點地縮小,直至消失在眼前。
房間里沒有姜愿的身影,只有未散盡的濁氣以及淡淡的檀木香味。
寧老夫人跟寧悅二人則因為有貼在額頭上的符護著,沒被濁氣侵染。
“阿愿!”江寧淵眼底露出一抹擔憂,呢喃喊道。
地面上開出的門以及房間里彌漫的濁氣,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那是通往哪里的門。
他的阿愿如今是凡人之軀,若入地府,會被濁氣侵染!
輕則受傷損身,重則——
死!
江寧淵神情微變。
他與大局之間,她選了大局。
他與大義之間,她選了大義。
她自己與旁人性命之間,她又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救別人。
都說閻王無情,可她偏偏是他見過最有情有義的閻王。
她可以不用為了寧家的人做到如此地步的,她可以放下寧家的人選擇不入地府的!
偏偏,她選擇了入地府,也選擇了救寧家的人。
江寧淵想著,又苦笑一聲。
也是,若不為別人而為自己的話,那就不是他的阿愿了。
那些人把他的阿愿教的很好,也教得不好。
他們讓姜愿樹立正確的三觀,讓她以蒼生黎明百姓為重,讓她顧全大局,不得自私自利,以自身為重。
可他們——
卻不曾教姜愿怎么愛自己。
她每次都只會為了別人而犧牲。
江寧淵回過神,看著縈繞在面前的濁氣,手一拂,濁氣散去,似從未出現過般。
隨后,拇指與中指摩擦。
啪嗒——
清脆響亮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一道裂縫陡然出現,像是被撕裂開來的空間般。
只是,內里烏漆嘛黑一片,細細一聽還能聽到痛苦的哀嚎聲。
江寧淵看著面前的縫隙,毫不猶豫地邁著大步往前,入了縫隙之中。
縫隙內的濁氣仿佛能感應到有人到來般,猶如潮水一般朝江寧淵身邊而去。
只是——
還未靠近,便被他身上的煞氣逼得散去。
江寧淵冷眸看向縈繞在周圍卻不敢再往前的濁氣,眼底盡是不屑。
他從未把濁氣放在眼里。
畢竟,濁氣是魂身上散發出來的,因為地府聚集的魂多,所以濁氣濃烈。
可他身上的煞氣,是他沾染上人命之后而來的。
殺的人越多,他身上的煞氣便越重。
區區濁氣,根本比不過他身上的煞氣。
在江寧淵踏入縫隙之中后,縫隙緩緩閉合又慢慢地消失在房間里。
當李成握著槍小心翼翼地來到房間里時,發現除了寧老夫人跟夫人之外,房間里再無第三個人。
他實在放心不下他們少爺一個人進別墅,所以壯著膽子跟上來了。
他尋思著若遇上危險,還能幫上一幫,但現在……
不止沒看到危險,連姜大師跟他們少爺也消失不見了。
他們這是……
去哪了?
李成好奇,卻沒多少驚訝。
之前姜大師隔空上別人身或替別人處理棘手事情的直播他看過,兩人消失,說不定是姜大師用了什么瞬移或其他什么轉移**。
雖然玄幻,但——
若是姜大師,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辦到。
是了,肯定是姜大師在瞬移的途中連帶著把他們少爺一起帶走了!
所以,他只要在這里靜等他們回來!
“老夫人,您一定要醒來啊。”李成看了眼床上的寧初心,眼底布滿擔憂道。
之后,李成猶如石柱一樣舉著槍,一動不動地站在兩人身邊,護著寧老夫人她們。
姜大師跟他們少爺都不在,就怕那個幕后之人會出手。
他守在這里,還能防止意外發生。
地府內。
姜愿環繞四周,熟悉感又回來了。
周圍濁氣與云霧縈繞,看不清周圍,只能見得那一輪用術法幻化出來的明月高掛在半空中。
以前地府是沒有月亮的,周圍也是黑幽幽一片,到處是冤魂哀嚎或是魂死在其他魂手上,連黃泉的那一片湖也渾濁得發黑發臭,散發濁氣,周圍的彼岸花成片成片地枯萎。
在她任職后的三年內,未曾看過彼岸花盛開的模樣。
后來,她一點一點地讓地府像個地府,讓那些魂好好相處,不再以吃魂為樂,對于厲鬼或不聽從命令者,予以處罰,打入地獄之中。
對于有功者,她予以獎賞、任職。
地府里沒有太陽,也造不出太陽,所以她用術法幻化了一個月亮出來。
一年四季,月亮的光芒始終灑落在地府的每一處,猶如真正的皎月般。
彼岸花也逐漸盛開,一年比一年開的鮮艷,開得多而密麻。
她以為他們與她一樣,都想讓地府變得更好。
但沒想到,有些人還存有異心,想讓地府變成以前那樣。
她絕不允許!
姜愿回過神來,身上散發一股力量,將縈繞在自身周圍的濁氣彈開。
墨發揚起,她冷眸看著那些方才將她拉入地府的鬼。
剛才只開了個小門,所以只看到它們伸出的手。
看到它們的模樣之后,她覺得它們面容丑陋,似厲鬼。
那些鬼們都有理智,見姜愿盯著自己看時害怕地往后退開。
姜愿雙眸冰冷,抬起手朝虛空一抓。
耳邊瞬間傳來一道尖銳的慘叫聲。
不遠處的鬼們在剎那間煙消云散,好似從未來過一般。
隨著姜愿一起回地府的老頭看到這一幕,眼底布滿驚訝。
姜愿哪里弱了?
她這完全是比之前更強了啊!
能開黃泉之門,又一只手滅了他精心養著的鬼,這弱在哪了?
老頭心里想著,又奮力掙扎著捆綁在他身上的白絲,著急忙慌地。
姜愿冷眸掃向被捆綁的老頭,邁著步子靠近。
姜愿每靠近一點,老頭心便砰砰劇烈跳動,連呼吸都覺得不順暢。
“大人饒……”老頭開口道。
只是,還沒說完便被姜愿打斷。
“我比較喜歡你剛才口出狂言的樣子,日游。”姜愿薄唇輕啟,睥睨地看著老頭,眼底映著他驚恐的模樣。
姜愿話剛落,拿著閻王筆的手一揮,老頭的那張臉皮旋即脫落在地上。
一張煞是好看又熟悉的臉映入姜愿眼中。
不似夜游那般看起來溫文儒雅,也不似其他陰差那般身材魁梧雄壯,眼前的日游看起來纖細瘦小,皮白粉嫩,像個小姑娘一般。
在她眼里,日游雖經歷過當初的廝殺,卻是個膽小之人。
一只老鼠路過,都能把他嚇破膽的那類。
日游的年紀雖比她大,可有時候他的外表以及他的性格,讓她覺得他是個需要保護的弟弟。
沒想到……
他竟是站在鬼王那邊,企圖復活鬼王的叛徒。
之前的軟弱與膽小,全是裝出來的。
姜愿眼底蒙上一層失望。
“我用的是真正的人皮并非幻術,你怎么……”日游眼中布滿驚訝,連聲音也恢復原本的聲音,不再沙啞。
他就是怕被人看出來,更是提防著姜愿那雙眼,所以不用幻術改臉,而是用了別人的臉皮。
就算跟姜愿碰見,她破了他的術,她那雙眼能看見的也是那張臉皮的主人的一生,并非是他的一生。
姜愿是怎么看出來的?
“除了夜游跟判官爺爺,只有你看過我開黃泉之門?!苯搁_口道,聲音冰冷得如臘月寒冬般。
“夜游法力弱,哪怕獻祭自身也開不出一丁點黃泉縫隙,判官爺爺受傷正在修養,也不可能是他。”
“排除掉他們,也就只剩你了?!?/p>
“你以前看過我開黃泉之門,你開門的陣法與動作與我當初開門時一模一樣?!?/p>
姜愿開口道。
若非他動用了陣法,她懷疑別人也不會懷疑他。
沒想到,最不可能的人反而是始作俑者。
她對日游很失望。
“打碎燈魂的人是你安排的,厲鬼從燈魂里跑出地府,也是你從中搞的鬼?!?/p>
“儀長生也是你殺的,你怕他死后的魂會跟我接觸,跟我坦白一切,把你供出去,所以在守心追他時,你趁機偷襲,直接讓他神魂俱滅,永除后患?!?/p>
“百鬼夜行時,那些游魂會突然暴亂也是你從容作梗,目的不是讓那些游魂在人間肆意妄為,而是為了讓它們集中在H市,讓它們成為鬼王的養料,讓鬼王借此機會從燈魂里出來?!?/p>
姜愿冷聲道。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只是,在我還沒跳祈愿之前,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在現世的身份,也算漏了我在H市?!?/p>
“計劃已定且迫在眉睫,想臨時改變計劃也不可能,因為游魂已朝著H市匯聚過來了,所以你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計劃……”
姜愿繼續道,雙目觀察著日游的表情。
只見他神情微變,像是一切都被她說中了般。
“大人不愧是大人,記憶力就是好。”
“我不過是在百年之前看過大人開一次黃泉之門,大人便記到了現在?!?/p>
日游見計劃敗露,呵笑一聲,不似剛才那般慌張得想求饒,反而突然變得淡定了起來,開口承認。
是啊,他那開黃泉之門的陣法就是學姜愿的。
他第一次看她開黃泉之門時就記住了她的所有動作,暗地里加以研究。
可后來他發現,力量不夠是無法開啟黃泉之門的。
可力量這東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輕而易舉修煉上去的,最后他絞盡腦汁想到了用陣法代替一部分的力量。
所以他用了陣,將鬼魂封入陣法之中,將他們養成厲鬼。
厲鬼越強,陣法的力量就越強。
除了能困住人以及吸收別人力量之外,還能開出黃泉之門來,讓他隨意地在地府與現世之間來回走動。
只是——
他開黃泉之門的速度很慢。
有時候得等好好幾天才能開出一個勉強容納得了一個人門。
隨著時間增長,他的法力也增漲,開門的時間也縮短了不少。
開一個門最多只要一個小時!
他為自己開一個門只要一個小時而竊喜,可在看到姜愿一揮手就開出一個黃泉之門時,他心里大受挫折。
能一揮手便開出黃泉之門,這是何等高超的天賦以及恐怖的力量。
“因為你們對我很重要,所以有關你們的事我都記得一清二楚?!?/p>
“不止是我在你面前開過黃泉之門,還有當初厲鬼偷襲我,你護在我面前,因此受了傷的事,還有你在巡游之時會為我帶來些稀奇古怪玩意兒的事,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姜愿開口,冷聲道。
她從記事起就一直待在地府里,玩伴也沒幾個,日游算一個。
所以關于他們的事,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她都不會忘記。
地府的每一個人對她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存在,任何人也無法代替。
日游眼底劃過一抹錯愕,又旋即恢復原樣,呵笑了聲,“記住又如何。”
“我與大人之間,到底是道不同不相為謀?!?/p>
“恩,我們之間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姜愿輕恩一聲,順著日游的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