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垢舉起酒葫蘆,仰頭想喝最后一口酒。
晃了晃,空的。
“嘖,真掃興。”
他隨手扔掉葫蘆,雙手合十。
“南無阿彌陀佛。”
無垢第一次念了句佛號,不再是之前的嬉笑怒罵的模樣,反而充滿了莊嚴(yán)。
熊熊的金色火焰從無垢身上燃起,他燃燒了自己的神魂。
“大魔頭,看好了。”
無垢化作一道最污濁,卻又最絢爛的流光。
“謝謝你陪我走這一路,也謝謝你,給眾生帶來希望。”
無垢如同一顆逆流而上的流星,突破了詭域的封鎖,突破了界域蚯的阻攔,狠狠地撞向大愿地藏的眉心。
“你是不是瘋了?”
“我們要融合,也是我吞噬你啊。”
大愿地藏感受到那股同源的力量,十分不解,“你這樣我們會同歸于盡的。”
“我們死了,還有誰還度化眾生?”
無垢朗笑的聲音響徹天地。
“誰要跟你同歸于盡,老子是來超度你的!”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佛門的希望不在那高高的蓮臺上,不在金碧輝煌的大殿里。”
流光瞬間洞穿了大愿地藏的頭顱。
“它在塵埃中,在泥潭里。”
“在每一個想要活下去的螻蟻心中。”
轟——!!!
隨著無垢的回歸,大愿地藏的人性也開始回歸。
原本純粹的腐尸之軀,此刻卻開始瘋狂地生長出粉紅色的肉芽。
大愿地藏發(fā)出了痛苦的嘶吼。
無垢并沒有消失,他在大愿地藏的體內(nèi)瘋狂搗亂,爭奪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大愿地藏的腐爛詭域,此刻也變得漏洞百出,防御力大減。
“就是現(xiàn)在!”
陳舟眼中寒芒爆閃。
機會!
無垢用命換來的機會!
那便如無垢所愿,以眾生之愿,斬眾生之佛。
陳舟把剛到手的邪神點,敕封給了在場所有追隨者。
禍斗身形再次暴漲,一口把兩條界域蚯全都咬住,瘋狂撕扯。
被撕咬掉下的血肉還在瘋狂扭動,試圖再生。
“吃自助餐了!”
殍眼睛一亮,蟲面覆蓋全臉,嘴巴直接裂到耳根,抓起地上一截斷裂的蚯蚓軀體就往嘴里塞。
只要進(jìn)了她的肚子,就別想再長出來。
“南無白骨尊者!”
無骸一聲暴喝,身軀迎風(fēng)見長,化作一尊百丈高的白骨羅漢。
他拋棄了所有的防御,甚至扔掉了自己的禪杖,直接撲上去,死死抱住了大愿地藏的金身。
“阿彌陀佛,師兄,別動了。”無骸的聲音低沉。
“滾開!你們這些邪魔!”大愿地藏用力掙扎,身上死氣爆發(fā),將無骸的骨骼震得咔咔作響,腐化出無數(shù)裂紋。
但無骸一步未退,死死鎖住他。
“老祖宗,我控制住老禿驢了,快來宰了他!”
素雪素手輕揚,巨大的蘭花在半空開放。
一邊治療的同時,她將之前戰(zhàn)場上收集的所有死氣,在這一刻全部逆轉(zhuǎn)為狂暴的生機,瘋狂灌注進(jìn)大愿地藏腳下那朵血肉蓮臺之中。
對于活人來說,這是大補。
但對于依靠死氣和愿力維持平衡的大愿地藏來說,這股突如其來的生機就是劇毒。
蓮臺開始枯萎,那根連接地脈的臍帶也因為根基不穩(wěn)而顯露出來。
毒翼和疫鼠早已等候多時。
毒翼雙翅如刀,疫鼠利爪如鉤。
兩人合力,瘟疫魔氣和災(zāi)厄毒火匯成一柄利刃,對著臍帶狠狠斬下!
嘣——!!!
大愿地藏與北域眾生連接的因果線斷了。
失去了愿力的補充,大愿地藏的氣息瞬間萎靡。
“為什么要阻止我度化眾生?”大愿地藏眼中滿是瘋狂。
“因為你該下地獄了。”
陳舟身后的白骨祭壇虛影徹底凝實。
無數(shù)根死氣鎖鏈從祭壇中射出,瞬間洞穿了大愿地藏的身軀,將他硬生生拖向地獄。
“獻(xiàn)祭。”
陳舟冷酷地吐出兩個字。
“不,我是佛,你不能這么做,沒了我北域就完了,整個幽光州也完了!”
大愿地藏因為人性的回歸,開始有了感情,開始瘋狂掙扎叫囂。
陳舟充耳不聞,全力拉扯鎖鏈。
就在大愿地藏即將被拖入祭壇吞噬的最后一刻。
那張腐爛猙獰的臉上,突然停止了掙扎。
右半邊臉依舊腐爛扭曲,但左半邊臉,那些腐肉褪去,竟然變得俊美異常,眼角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是無垢。
或者說,那是大愿地藏原本該有的樣子。
“大魔頭。”
那半張俊美的臉開口了,聲音虛弱卻溫和。
陳舟動作微微一頓。
無垢笑著道:“哎……最后還是死你手上了啊,”
“嘖,有了我這么大一個功德,你會是一尊……”
“停。”
陳舟冷冷打斷了他,“你才是一尊能修成金身的大佛,我不是。”
半張人臉笑著流淚。
“好,那你別成佛,就當(dāng)魔吧,魔自在。”
“有酒嗎?”
陳舟撇嘴:“沒有,都這個時候了,還想喝點?”
無垢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
“若是有機會的話,能不能替我去看看。”
“看看佛經(jīng)里說的,真正的極樂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
“看看沒有苦難,沒有掠奪,眾生皆安的太平盛世……”
話音落下,那半張臉也隨之閉上了眼睛。
轟!
白骨祭壇猛地合攏。
【你獻(xiàn)祭一只作祟千年的活尸,你的詭域升級為——白骨詭域。】
【你獲得一枚界域蚯的卵。】
【你獲得一枚完整的神性——污穢】
【你的特殊建筑百草枯榮界,已成功牽引特殊的靈魂降生,快去看看吧。】
【^_^】
曾經(jīng)北域主宰,大愿地藏,徹底隕落。
隨著他的消失,漫天的死氣與詭域也隨之消散。
在那空蕩蕩的血肉蓮臺上,只留下了兩樣?xùn)|西。
一件破破爛爛,縫縫補補的百衲衣,和一顆金燦燦的舍利子。
那是北域五百年來,唯一一尊污穢的真佛。
陳舟走上前,撿起那顆舍利子,又在狼庭的廢墟里搜尋良久,才找到一壇僥幸沒被損壞的酒。
他解開酒壇的封泥,“太平盛世究竟是何模樣?”
“聞之者眾,見之者少。”
陳舟把酒壇擺到大愿地藏的血肉蓮臺上,看了眼天邊,抬手虛握。
敬來時路,白骨與鮮血鋪就。
敬同歸人,無論敵友,皆成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