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州,廣袤無垠。
其南部,十萬大山連綿起伏,瘴氣與妖氣在此地交織了數(shù)千年,是人族修士的禁區(qū),亦是妖族的樂土。
在這片廣袤的妖域中,勢力錯綜復雜,但真正立于頂點的,共有四處。
萬瘴谷,毒焰山,碧波潭,迷霧林。
此刻,萬瘴谷中。
此地乃幽光州南部妖氣最盛的源頭,終年籠罩在五彩斑斕的劇毒瘴氣之中。
沼澤中央,一座由巨獸骸骨堆砌而成的黑殿內,四道身影正匯聚于此。
大殿東側,是一片墨綠色焦土,一頭體型足有百丈,渾身燃燒著毒焰的巨雕正煩躁地踱步。
“煩死了!”
“一個佛門分支倒了,另一個爬上來,有什么好商議的?
“千島郡那片地方,本就是我等的牧場,管他是極樂天還是白骨觀,一并碾碎了,正好補充些血食!”
毒翼雕王語氣暴烈,沒好氣得說道。
西側,一頭通體覆蓋著青色鱗片的巨蛟盤踞其中,只露出一個猙獰的頭顱。
“毒翼,你的腦子里除了殺戮和血肉,就只剩下羽毛了嗎?”
青鱗蛟主低笑:“極樂天那群禿驢雖然虛偽,但至少懂得規(guī)矩,他們圈養(yǎng)人族,我們也樂得省心。
“可這白骨觀,我只聽說過,是佛門三支里最詭異的一支,他們從何而來,目的為何,實力如何,我等一概不知。”
“貿然開戰(zhàn),若是引來一個比極樂天更難纏的瘋子,誰來收場?”
北側,一株巨大的毒藤花樹扎根于此。
“蛟主所言甚是。”
千纏仙子聲音輕柔:“小妹也覺得,當以探查為上。
“千島郡畢竟是我等與人族修士的緩沖之地。
“若是這白骨觀行事太過酷烈,將牧場里的血肉一朝屠盡,斷了我等的供給,豈不是得不償失?”
“哼,一群膽小鬼!”毒翼雕王不屑道。
就在三妖爭執(zhí)不下之際,大殿南側,泥漿高高隆起,露出一只山丘般的巨背,背上長滿了大小不一的慘綠色眼球。
僅僅只是巨背的出現(xiàn),便讓毒翼雕王和青鱗蛟主瞬間噤聲,伏低了身子,表示臣服。
“都安靜。”
千眼蟾圣緩緩開口。
“極樂天,白骨觀,不過是佛門內斗罷了。”
沼澤中,一只最大的眼球緩緩睜開,瞳孔掃過三妖。
“區(qū)區(qū)一個千島郡,本圣還看不上。”
“但這白骨觀,能悄無聲息地吞掉接引的千夢殿,實力不容小覷,你們可還記得大愿地藏。”
大愿地藏四個字一出,三妖臉上都不太好看。
不只妖族覬覦人修,高階人修同樣也覬覦妖族血肉。
但修行不易,能扛過詭化的,不論人還是妖,都是惜命的,因此也大都約定俗成,大家互相圈養(yǎng)肉畜,互不干涉。
但偏偏總有那么一兩個瘋子。
不計代價,不計后果。
三妖都想起曾經(jīng)那段恐怖的經(jīng)歷。
蟾圣十分平靜:“本圣需要知道,他們對幽光州之南,對我等的牧場,是何態(tài)度。”
毒翼雕王不甘地說道:“尊圣,您的意思是……?”
“開一次萬妖大會。”
“給他們一個面子,邀那白骨觀之主前來共商幽光州南部的勢力劃分。
“本圣要親眼看看,這新來的鄰居,是龍,是蟲,還是可以被我所用的新同類。”
“若他識趣,千島郡那點血食,便暫時歸他,若他不識趣……”
蟾圣背上的千百只眼球同時眨動。
“……本圣不介意多一具高階血食。”
三妖齊齊拜服:“謹遵尊圣法旨!”
“百足。”蟾圣喚道。
一道黑影從殿外急速掠來,是一只體長十丈的巨型蜈蚣,通體烏黑,背生六翅。
但氣息卻遠不如殿內四妖那般,它尚未詭化,只是蟾圣座下一只小妖。
“小妖百足,參見圣尊,參見三位妖王!”大蜈蚣匍匐在地。
“持我請柬,去一趟千島郡。”
蟾圣口中吐出一枚墨綠色的玉簡,飄向百足。
“找到白骨觀之主,將此物交給他,記住,你是本圣的使者,莫要墮了萬瘴谷的威風。”
“小人遵命,定不辱命!”
百足妖使激動地接下玉簡,這可是件肥差。
它早就聽聞除了州府以外,只有人族郡府的血肉最為肥美。
這次出使,定要好好品嘗一番人族的“禮數(shù)”。
……
瀾濤城,自那場詭夜之后,秩序正在緩慢重建。
只是城中人口銳減九成,顯得十分空曠。
刑岳正率領著新編的玄水衛(wèi)在街上巡邏,忽然,一股妖氣從城外鋪天蓋地而來。
百足妖使如一道流星般,墜落在城主府前的廣場上。
它收起六翅,高高昂起頭顱,五階大妖的威勢鋪開。
“好稀薄的血肉氣息……”百足妖使嗅了嗅空氣,臉上露出極度的鄙夷。
“這就是一郡之府?城中血肉竟如此干癟瘦弱,連當開胃菜都不夠。”
它目光掃過從城主府內沖出的刑岳和幾名玄水衛(wèi),不屑地嗤了一聲。
“最強的居然才三階?
“看來傳聞是真的,極樂天那些禿驢,真是把這地方給薅干凈了。
“連我萬瘴谷里圈養(yǎng)的中等肉畜,都比你們強壯。”
百足妖使覺得白骨觀也不過爾爾,能看上這種垃圾地盤的勢力,想必也是一群上不了臺面的廢物。
“爾等是何方妖孽,膽敢擅闖瀾濤城!”刑岳強頂著威壓,厲聲喝道。
“妖孽?”百足妖使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區(qū)區(qū)三階的人畜,也敢質問本使?”
它陰冷地笑道:“本使乃萬瘴谷千眼蟾圣座下,百足妖使。奉圣主之命,前來遞交萬妖大會請柬。”
“白骨觀的領頭人呢?滾出來見我!”
刑岳被那股腥臭的妖氣沖得幾欲作嘔,他咬牙道:“此地……此地由枯禪大師代管。”
“枯禪?”
百足妖使話音未落,枯禪僧已是滿臉堆笑,從府內快步走出,遠遠地便是一個佛號。
“阿彌陀佛,不知是蟾圣座下使者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百足妖使瞥了他一眼,認出了他身上的佛門氣息,但又混雜著妖氣,是一股虎騷味,頓時更加鄙夷。
“一個眾生相的叛僧?呵,白骨觀當真是饑不擇食。”
它懶得廢話,將請柬扔了過去:“本使此來,是邀白骨觀之主,共商幽光州南部劃分。”
枯禪僧接過請柬,只覺得燙手無比,連忙道:“使者誤會了,天大的誤會。”
“此地不過是外城,我白骨觀的圣城不在此處。”
“那在何處?”
“在曲島縣死人林,名為枉死城。”枯禪僧笑瞇瞇的,根本不慌。
他都沒打算驚動大人,讓大人以他為容器降臨。
一個小嘍啰,對方這么想找死,那就送它去咯。
“枉死城?”百足妖使冷笑,“好,本使便親自去一趟。
“我倒要看看,能被稱作圣城的地方,血肉能有多豐盈。”
它已在盤算。
身為蟾圣使者,代表的是圣主的顏面。
此去千島郡圣城,對方若是不拿出成百上千最頂級的血食來款待自己,那便是怠慢!
若真是如此,它不介意當場吞了那城主,給這白骨觀一個下馬威。
想到此,百足妖使的態(tài)度更加傲慢,它看都懶得再看枯禪僧一眼。
大蜈蚣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煙,朝著死人林的方向激射而去。
死人林,枉死城外。
陳舟施展的云海晦朔權柄,早已將此地天機徹底蒙蔽。
百足妖使一頭扎入林中,只覺得眼前景象一變,四周盡是灰蒙蒙的霧氣。
“在我萬瘴谷面前玩這套?班門弄斧。”百足妖使不屑。
它在萬瘴谷待久了,對毒瘴,幻陣之類的手段了如指掌。
“區(qū)區(qū)障眼法,也想攔住本使?”
它猛地吸氣,五階妖力勃發(fā),試圖將這片迷霧盡數(shù)吞入腹中。
然而,它吸入的霧氣,卻帶著一股令它靈魂戰(zhàn)栗的死氣。
“咳咳……這是什么鬼東西?”
百足妖使只覺五臟六腑都快被凍僵了,它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足部居然在緩緩骨化!
“這種地方,怎么可能圈養(yǎng)血食?!”
百足妖使有些驚疑不定,但前方的迷霧卻忽然善解人意地向兩側散開,露出了一條由白骨鋪成的小徑。
小徑的盡頭,一座巍峨的巨城若隱若現(xiàn)。
“哼,裝神弄鬼。”
百足妖使只當是對方察覺到自己,主動撤去了迷陣。
它順著骨徑前行,很快便來到了城門之下。
當它看清這座枉死城的全貌時,頓時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它看到了。
它看到了無數(shù)的血食!
那些人族在街道上行走,在田地間勞作,在集市上叫賣。
他們居然沒有被關在籠子里!
更讓它震驚的是,這些人族的氣息。
這里的每一個人族,無論老幼,皆氣血充盈,精神飽滿。
一個個白里透紅,與眾不同!
四階之人比比皆是,連五階也不在少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