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可沒有耐心一條條路去試探。
上千具白骨詭仆齊齊睜開了眼眶中的魂火。
經過【骸骨鍛造坊】強化,所有骷髏如今都已達到四階水準。
這片介于真實與虛幻的夢境夾層,此刻在海量的死氣沖擊下,竟有些不堪重負,百條岔路微微扭曲。
陳舟立于岔路中心,下達指令。
“去。”
淡漠的一個字。
一千只骷髏軍團,瞬間化整為零,各自選定不同的岔路深入。
區區數百岔路?
在絕對的數量面前,不過是坦途。
紅玲的感知增幅在這一刻也發揮出作用。
陳舟的意識仿佛被分割成了一千份,每一份都與一只骷髏相連。
他的眼前,瞬間彈出了近千個實時畫面,排列整齊,像小電視一般。
扭曲的森林,倒懸的城池,無盡的書架……
千奇百怪的夢境場景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識海中閃過。
但陳舟只是靜靜地觀看。
一千個視角,一千條路線,整個迷宮的結構在他神識中被迅速地構建出來。
效率極高。
這種掌控一切,將所有可能盡收眼底的感覺,確實讓人愉悅。
每條道路上都會有阻礙,眾多白繭立于路旁,網格鋪滿地面,攔截著一切深入夢境之人。
但骷髏直接迎面一爪,死氣爆發。
白繭連同它身后的空間,一同被骷髏捏得粉碎。
在千條路線中,只有一條路的阻礙最強,白繭數量最多,也只有這條路通向了更深層。
“找到了。”
陳舟鎖定路徑坐標,身形一閃,向著骷髏所在的夢境光點跳轉。
再次出現時,他已經越過了繁雜的迷宮。
隨著道路漸深,周遭景象飛速變幻,環境越發詭異。
這里便是深層夢境。
腳下的路不再是路,像是由人皮拼接,四周飄蕩著不成調的呢喃,一些被網格包裹的生物在陰影中蠕動。
然而,這些對陳舟都毫無意義。
他甚至不需要動手。
他只是行走著。
外放的詭域自動形成了一片絕對禁區。
人皮路一旦接觸到死氣,就立刻化作飛灰。
呢喃聲變成了恐懼的尖嘯,繼而靜默。
陰影中的怪物,更是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就自行溶解。
任何阻礙,在他面前都如同紙糊。
很快,陳舟穿過了人皮路,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開闊的空間,與其說是夢境,不如說更像一個簡陋的避難所。
半空中點著一堆篝火,但火焰是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篝火之下,一個身著瀾濤城官方服飾男子站在篝火旁,提著盞燈。
燈中夢光搖曳,灑下點點瑰麗的光屑。
他的周圍,聚集著上百個神情麻木的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他們圍繞著篝火,如同朝圣般,靜靜地圍成一個圈。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眼神空洞,仿佛靈魂早已被抽離。
陳舟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提燈男子身上。
在陳舟踏入這片空間的瞬間,男子的臉龐開始發生劇烈的扭曲。
他試圖在陳舟眼中呈現某個形象。
那張臉先是模糊,隨即開始向一個個陳舟熟悉無比的容顏變化。
一會變成半蟲半人的劍懷霜,一會化作女裝的石頭,偶爾還會變成帶著霧氣面具的粉色豬臉。
變臉男似乎早已察覺到陳舟的到來,他緩緩轉過身。
手中燈盞的光暈穩定下來,他聲音溫和:“是白骨觀的師叔吧?沒想到,您還是尋到了此地。”
陳舟沒有否認,說道:“你是瀾濤城的城主?”
變臉男笑了一下:“師叔誤會了。
“我并非瀾濤城城主,那個身份不過是我在現實中的一具皮囊。”
他微微躬身,又道:“我是菩薩座下枕邊人,特來此恭迎師叔。”
陳舟挑眉:“你們極樂天,就讓你這么一個小嘍啰守門?”
“師叔可以這么理解。”
枕邊人似乎并不在乎這種侮辱性的調侃,他的聲音依舊平穩,“我知曉菩薩所有夢境的構造,我便是這歸宿之夢的編織者與守護者。”
“我已通過玄水衛知曉,您也建了一座城,庇護一方,極樂天無意與白骨觀為敵。”
他抬起手,指向周圍那些麻木的人群。
“師叔,看看他們。”
“在真實的世界里,他們或遭妖災,或遇饑荒,或被大魔侵蝕,受盡了痛苦。”
“而在這里。”枕邊人說著,帶上一絲虔誠,“他們得到了永恒的安寧與喜樂。”
“這片凈土,是拯救這個瀕臨崩潰的世界的唯一可能。”
“你管這叫安寧喜樂?”陳舟掃了一眼那些行尸走肉,“抽離靈魂,只留空殼,這就是你們極樂天之道?”
“真實世界是痛苦的根源。”枕邊人執拗地反駁,“唯有極樂天編織的夢境,才是最終的凈土。
“您的羅漢之身已然大成,萬法不侵,我這點夢境的道行,在您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
“但是,如今是接引大人最關鍵的時刻。
“在下更不能讓您前去打擾菩薩。
“真實世界苦海無邊,眾生沉淪,唯有遁入我等編織的永恒夢境,方得解脫與極樂。
“此乃救世之道,縱使螳臂當車,在下亦萬死不辭!”
“那你也早登極樂吧。”陳舟沒有興趣聽一個走火入魔的怪物發表最后的宣言。
他甚至懶得自己動手。
一聲令下,陳舟的詭域中,猛地沖出了千具森白的骷髏。
這些四階的殺戮機器,眼眶中靈魂之火熊熊燃燒,沖向了枕邊人。
“你!”
佛家講究一個不看僧面看佛面。
但枕邊人沒想到陳舟竟一言不合,說動手就動手,連句場面話都不多講。
他不停變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
枕邊人原本以為,此處是深層夢境,是極樂天的主場。
哪怕是羅漢身大成的白骨觀師叔,他拼盡全力也能攔上一段時間。
哪曾想他還是太低估對方了。
就連揮手間召喚的造物也能蘊含如此精純的死氣。
這位白骨觀師叔是什么來頭?
枕邊人不敢再托大,急忙高舉手中燈盞。
燈光芒不再柔和,反而變得刺眼奪目。
光芒照射下,周圍麻木的人群全都噗噗地溶解,化作一簇簇乳白色網格,百川歸海一般涌入燈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