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的動作干凈利落,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兩份摻了“沉夢香”的點心便送到了三皇子與五皇子的寢殿。
一個時辰,消息便傳回御書房:兩位皇子已陷入沉睡,脈象平穩,卻需靜養至少三年方能轉醒。
皇帝捏著那份剛寫好的圣旨,指尖在“過繼”二字上頓了頓。
燭火映著他鬢邊的白發,忽明忽暗間,倒顯出幾分釋然。
他提筆蘸墨,在空白處添上孩子的名字——趙安,隨了國姓,取“平安”之意。
“傳旨。”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三皇子、五皇子身染急病,需離京靜養,封靖王、瑞王,賜封地于嶺南、巴蜀,非詔不得回京,三代子孫同此例。”
“另,立魏逸晨之子趙安為皇長孫,過繼于朕膝下,承繼大統。魏逸晨晉攝政王,總領朝政,輔政直至皇長孫成年。”
旨意一出,朝野嘩然。可兩位皇子昏迷不醒,皇帝雖面色憔悴卻精神矍鑠,誰也不敢質疑。暗衛早已清理掉所有質疑的苗頭,那些私下議論的官員,次日便被冠以“結黨營私”的罪名貶斥邊疆。
夜至三更,皇帝召魏逸晨入御書房。
“坐。”皇帝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疲憊,“知道為何讓你監國嗎?”
魏逸晨心頭一緊,總覺得今夜的皇帝格外不同。
皇帝從暗格取出一個陳舊的木盒,推到他面前:“打開看看。”
木盒里是一方繡著桃花的絲帕,邊角已泛白,帕子中央繡著個“婉”字。魏逸晨指尖觸到絲帕的瞬間,心臟猛地抽痛——這繡法,與母親留給他的那方襁褓上的針腳如出一轍。
“江南霧雨山莊,蘇婉……你該叫她母親。”皇帝的聲音帶著顫抖,“朕是你生父,當年為保你性命,才讓你隱于魏家。”
魏逸晨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那些從小到大模糊的疑點、皇帝莫名的關注、魏太傅離奇的死因……瞬間串聯成線。
“你母親臨終前攥著這方帕子,說要讓你平安長大。”皇帝望著他,眼底是積壓了三十幾年的愧疚與疼惜,“朕欠你母親一條命,欠你一個身份。如今讓你監國,不是逼你,是想讓你護著自己的孩子,也護著……朕當年沒能護住的那份安穩。”
魏逸晨握著絲帕,指節泛白。原來那些莫名的親近與疏離,都是父親藏了半生的牽掛。他喉間發緊,千言萬語涌到嘴邊,最終只化作一句低啞的“父皇”。
皇帝別過臉,悄悄拭去眼角的濕意,再轉過來時,已恢復平日的威嚴:“趙安是皇室血脈,更是你的軟肋。護好他,護好這江山,也算……圓了我們的父子情分。
魏逸晨忽然明白,有些命運,兜兜轉轉,終究要由自己親手接過來。
魏逸晨從御書房出來時,天邊已泛出魚肚白。他沒有回前院處理公務,而是徑直走向內院,腳步快得帶起風——他想立刻見到沈紫影,把那些埋葬三十幾年的秘密,連同此刻心頭的翻涌,都一一說給她聽。
沈紫影正坐在窗邊發呆,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小腹。宮里的消息早已傳到府中,“攝政王”“皇長孫”原來這就是隱藏線啊。
忽然,腦海里響起系統的提示音:【檢測到宿主即將臨盆,倒計時開始:30分鐘】
她猛地坐直身子,面上卻故意露出焦灼,起身在屋里踱來踱去,時不時抬手撫著肚子。
“我回來了。”魏逸晨推門進來,見她急得打轉,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別慌,我跟你說。”
他拉著她坐下,從江南的霧雨山莊說起,說起皇帝藏了半生的愧疚,也說起趙安的名分由來。沈紫影靜靜聽著,指尖微微收緊——系統的倒計時還在繼續:【3分鐘……】
“所以,我們的孩子,往后會是……”她聲音有些發顫,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緊張。
“他是趙安,也是我們的孩子。”魏逸晨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不管身份如何,我護著你們的心意,從來沒變過。”
沈紫影剛想說話,忽然一陣尖銳的腹痛襲來,她悶哼一聲,額頭瞬間沁出冷汗。系統的聲音在腦海里急促響起:【倒計時:4…3…2…1…分娩開始。】
“怎么了?”魏逸晨臉色驟變,瞬間想起提前演練過無數次的步驟,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聲音卻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別怕,穩婆和大夫都在偏院等著,我們這就去!”
他抱著她快步走向產房,腳步雖快卻穩,產房里早已備好熱水和干凈的布巾,穩婆和大夫見勢立刻圍上來。
“你在外面等我。”魏逸晨將沈紫影放在產床上,替她擦了擦汗,指尖抖得厲害,“別怕,我就在這兒。”
沈紫影抓著他的手,疼得說不出話,手卻推著他 ,讓他出去。
產房的門被關上,隔絕了內外。魏逸晨背靠著門板,聽見里面傳來沈紫影壓抑的痛呼,心臟像被一只手緊緊攥住。
才知什么是剜心般的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門內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了緊繃的空氣。魏逸晨猛地直起身,手緊緊攥著門板,指節泛白。
穩婆抱著用襁褓裹好的孩子走出來,滿臉喜氣:“恭喜王爺!賀喜王爺!是位小公子,哭聲洪亮,壯實著呢!”
魏逸晨的目光越過她,看向產床上的沈紫影,見她雖然虛弱卻睜著眼,才松了口氣卻不敢過去,怕身上不干凈。
可當他看到穩婆裙擺沾著的血跡時,眼前忽然一黑,身子晃了晃,他連忙扶住門框,強撐著站穩。
“我能摸摸他嗎?”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
穩婆將孩子小心遞過來。小小的嬰孩閉著眼,眉頭皺成一團,小拳頭攥得緊緊的,呼吸均勻。魏逸晨伸出手,卻在觸到襁褓的瞬間頓住——那雙手在朝堂上揮斥方遒,在戰場上握過刀劍,此刻卻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動作輕柔得仿佛捧著易碎的琉璃。孩子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小嘴動了動,發出一聲軟糯的囈語。
魏逸晨低頭看著那張皺巴巴的小臉,忽然笑了,眼眶卻熱得發燙。他轉身看向產房,聲音哽咽:“紫影,我們有兒子了。”
產床上,沈紫影望著他笨拙抱孩子的模樣,嘴角揚起虛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