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不好,”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終于有了一絲脆弱,“是朕沒護好你,沒護好我們的孩子……你醒過來,罵朕也好,打朕也好,別再睡了,行不行?”
他不知道,自己說這些的時候,蘇紫影的睫毛正微微顫動著。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她腦海中輕響:【宿主,生命體征穩(wěn)定,可蘇醒。】
她緩緩睜開眼,入目是蕭徹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還有他那亂糟糟的胡子。
心頭莫名一澀,剛想開口,嗓子卻干得發(fā)疼,只能發(fā)出微弱的氣音。
“紫影!”蕭徹猛地回神,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隨即又被巨大的惶恐取代,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身,墊上軟枕,“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蘇紫影看著他語無倫次的樣子,看著他眼底那濃得化不開的愧疚與后怕,終是沒忍住,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蕭徹慌了,伸手想擦,又怕碰疼她,只能笨拙地哄著:“別哭,別哭……是朕不好,你要怪就怪朕,別委屈自己……”
“孩子……”蕭徹終于擠出兩個字,聲音沙啞得厲害。
蕭徹的動作僵住,眼底的狂喜瞬間被絕望淹沒,他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發(fā)頂,聲音哽咽:“對不起……紫影,對不起……”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他胡茬叢生的臉頰,指尖劃過他眼底的青黑,輕聲道:“陛下,我們有孩子了嘛”
蘇紫影的話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扎進蕭徹的心臟。他猛地抬頭,看著她茫然又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神,喉嚨像是被巨石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眼底的清澈與懵懂,比任何指責都更讓他痛苦。原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懷了孕,更不知道那個尚未成形的孩子,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他們。
“紫影……”蕭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握緊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的指尖,仿佛這樣能汲取一點力量,“你聽朕說……”
蘇紫影眨了眨眼,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帶著困惑:“陛下,怎么了?我……我是不是生病了?為什么睡了這么久?身上……還有點疼……”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依舊,卻隱隱傳來一陣空落的鈍痛。
蕭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猩紅。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才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些:“你……你之前懷了孕,是朕的孩子……”
蘇紫影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沒聽懂。她下意識地撫上小腹,指尖輕輕顫抖:“懷……懷孕了?我……我有寶寶了?”
她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欣喜,那點微弱的光芒剛在眼底亮起,就被蕭徹接下來的話徹底掐滅。
“但是……”蕭徹的聲音哽咽了,“但是有人害你,給你下了藥……孩子……孩子沒保住,你……你小產(chǎn)了……”
“小產(chǎn)了……”
這三個字像冰錐,狠狠砸在蘇紫影心上。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比昏睡時還要蒼白。她怔怔地看著蕭徹,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像是終于消化了這個消息,眼淚毫無預兆地洶涌而出。不是無聲的哽咽,而是撕心裂肺的慟哭,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哭出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抓著蕭徹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哭聲凄厲得讓人心碎,“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有了孩子…………”
“是我害死了他對不對?是我不好,我沒保護好他……”她捶打著自己的小腹,眼淚模糊了視線,“他是不是很疼……我這個娘親好沒用……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
“紫影!別這樣!”蕭徹連忙抓住她的手,心疼得快要瘋掉。他把她緊緊摟進懷里,任由她的眼淚打濕他的衣襟,“不怪你,怪朕!都怪朕!是朕沒保護好你,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是朕的錯!朕早該發(fā)現(xiàn)的,你那些日子惡心反胃,都是懷了孕的反應,可朕……朕竟然以為是你吃壞了東西……”他的聲音里充滿了自我厭棄,“是朕疏忽了,是朕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
蘇紫影在他懷里哭得幾乎暈厥過去,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破碎的字句:“我還沒見過他……還沒聽他叫一聲娘親……他就這么沒了……是誰……是誰害了他……”
“都死了,害你的人都死了!”蕭徹咬著牙,聲音里帶著狠戾,卻掩不住深深的無力,“但是朕知道,這換不回我們的孩子……紫影,你打朕罵朕吧,只要你能好受點……”
蘇紫影卻只是哭,哭得渾身發(fā)抖,連呼吸都帶著抽搐。她像是一只被剝了殼的蚌,將最柔軟的血肉暴露在外,任由痛苦反復凌遲。
蕭徹抱著她,一遍遍地拍著她的背,笨拙地安慰著。他的眼淚也無聲地滑落,滴在她的發(fā)間,滾燙而苦澀。
“紫影,會好的……”蕭徹吻著她的發(fā)頂,聲音嘶啞,“以后朕會護著你,我們……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蘇紫影沒有回應,只是埋在他懷里,哭得越來越輕,最后只剩下抽噎。
風波過后,皇宮像是被洗過一遍,連風都變得安靜了。后宮之中,僅剩下蘭昭儀一人。
這日,蘭昭儀在御花園攔住了蕭徹與蘇紫影。她穿著一身素色衣裙,頭上只簪了支木釵,往日里深藏的算計不見蹤影,只剩下滿身的疲憊與淡然。
“陛下,貴妃娘娘。”她福了福身,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臣妾有一事啟奏,望陛下恩準。”
蕭徹看著她:“但說無妨。”
“臣妾想請旨出宮,去皇家別院靜養(yǎng)。”蘭昭儀抬眼,目光清澈,“這些年在宮里,見多了是非,也受夠了磋磨,如今只想尋個清靜處,了此殘生。”
她曾是江南才女,背負著士族的期望入宮,卻在婉貴妃的打壓下步步維艱,早已沒了爭寵的心思。如今后宮清凈,反倒更襯得這四方宮墻像座牢籠。
蕭徹看了蘇紫影一眼,見她微微點頭,便頷首道:“準了。別院的用度,朕會讓人安排妥當,保你后半生無憂。”
蘭昭儀深深叩首:“謝陛下恩典。”起身時,她看了蘇紫影一眼,眼神復雜,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輕嘆,轉身離去。那背影單薄,卻透著一種解脫的輕快。
后宮,徹底成了蘇紫影一個人的天下。
蕭徹幾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除了上朝,其余時間都耗在一起。
蕭徹不再提那個失去的孩子,仿佛那道傷疤被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只在夜深人靜時,偶爾從彼此眼底瞥見一絲殘留的痛。
他陪她在小廚房折騰新奇吃食,她做的“麻辣小龍蝦”辣得他直吸氣,卻還搶著往嘴里塞;她窩在他懷陪他里看奏折。
每日清晨,太醫(yī)都會準時來給蘇紫影請脈。蕭徹總是親自守在旁邊,聽著太醫(yī)說“貴妃娘娘脈象平穩(wěn)”,才會松口氣。那架勢,比伺候自己的龍體還要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