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荒山。
破敗道觀。
瓦片殘破,墻皮剝落。
“師父——!”
一聲稚嫩的哀嚎,打破了山間的寧靜。
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道童,正灰頭土臉地蹲在灶臺前。
手里拿著半截?zé)鸸鳎桶偷乜粗稍趽u椅上的老道士。
“沒米了!”
“真的沒米了!”
“昨兒個您非要喝酒,把買米的錢都換了那二兩貓尿,今兒咱們吃什么?
聽到道童的抱怨。
老道士咂了咂嘴,抹去胡須上的酒漬。
“嚷嚷什么?”
“肚子餓,那是你心不靜,靜下來,自然就不餓了。”
小道童氣得腮幫子鼓鼓的:“那您別偷吃我藏的烤紅薯啊!”
“昨晚我明明藏在神像后面的,今早起來就剩個皮了!”
老道士老臉一紅。
坐直了身子,瞪著眼睛:“修道之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我還以為那是祖師爺顯靈......”
小道童翻了個白眼。
“反正我是餓不動了,您要是再不想辦法,徒兒明兒個就下山去了,聽說山下那劉寡婦家在招長工......”
“嘿!你個小兔崽子!”
正欲跳起來給這逆徒一點教訓(xùn)。
忽然。
老道士的動作一頓,原本渾濁慵懶的老眼,在這一瞬間,變得深邃如淵。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
目光穿過破敗的院墻,穿過層層云海。
“怎么了?”
小道童被師父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師父......您別嚇我,我不去了還不成嘛......”
老道士沒有理會,喃喃自語:“好重的妖氣......”
上次那只小雞仔來,被他一番敲打,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厲害了。
本以為妖庭會消停一陣子。
誰曾想。
這才多久。
竟然變本加厲,直接派了兩頭種蓮境妖王入關(guān)?
這是把他的話,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
還是覺得......
這大唐無人,真就任由它們來去自如?
“師父......”
小道童壯著膽子,拽了拽老道士的衣角。
老道士回過神。
低頭看了一眼自家徒弟,原本嚴(yán)肅的面容,忽然展顏一笑。
伸手在小道童那光溜溜的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
“好好在觀里看著,為師去去就回。”
小道童愣愣地看著老道士。
“師父,您要去哪?”
“下山。”
老道士背負雙手,一步踏出。
原本佝僂的身軀,在這一刻,竟是變得偉岸如山。
“有些不開眼的東西,不在西域里趴著,非要跑到大唐的地界上來撒野。”
“既然來了。”
“那就都別回去了。”
話音落下。
咻——!
一道青色長虹,瞬間拔地而起。
撕裂漫天云海。
朝著涼州方向,疾馳而去。
...
風(fēng)沙漸歇。
蛟玄龐大的身軀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溝,止住頹勢。
晃了晃碩大的頭顱,幽白的鱗片上,隱隱有一處凹陷。
“難怪蛟姁會折在你手里......這般年紀(jì),竟是步入種蓮,又有這般力道,這般體魄,便是放在我妖族之中,也稱得上是妖孽了......”
姜月初并未搭話。
只是默默調(diào)息,寒月刀身之上,真氣游曳不定。
相比于太湖那頭種蓮妖王。
眼下的兩頭蛟龍,無論是實力,還是血脈,都要比前者強盛不少。
不過。
既然來了。
那便只有死人,或是死妖。
蛟戾獰笑一聲,身形微弓。
方才不過是試探罷了,并未動用全力。
眼下摸清了這丫頭的路數(shù)......
“吼——!!!”
轟——!
地面炸裂。
蛟戾身形暴起。
與其他白蛟善于控水不同,它多年蹉跎,只專注于肉身的打磨。
同境之內(nèi),若是只論肉身強橫,它還沒遇到過幾個對手。
數(shù)十丈長的龍軀攪動風(fēng)云,攜帶著萬鈞之勢,自半空俯沖而下。
姜月初腳下微錯。
身形突兀地橫移。
嗤——
利爪擦著紅氅掠過,幾縷紅絮飄散。
蛟戾變招極快。
一擊不中,腰身一擰,布滿白鱗的粗壯長尾,已然如鐵鞭橫掃而來。
黑衫身影并未繼續(xù)躲閃,手中寒月翻轉(zhuǎn),刀罡吞吐。
《白虎庚金刀》!
刀鋒上撩,直斬龍尾。
當(dāng)——!!!
巨大的反震之力,讓姜月初手臂微微發(fā)麻。
蛟戾亦是痛呼一聲,龍尾之上,幾片鱗片翻卷,滲出絲絲血跡。
“動手!”
蛟戾怒吼。
早已蓄勢待發(fā)的蛟玄,口中吐出龍珠。
璀璨的白芒驟然亮起。
“去。”
輕叱一聲。
周遭空氣中的水汽瞬間凝結(jié)。
數(shù)百道幾米長的水箭,憑空浮現(xiàn)。
咻咻咻——!!!
漫天水箭,鋪天蓋地,朝著姜月初攢射而去。
姜月初深吸一口氣。
手中長刀歸鞘。
雙手猛地向下一按。
嗡——!!!
腳下大地轟鳴。
兩堵厚重的土墻,拔地而起,將她護在中央。
噗噗噗——
水箭沒入土墻,泥沙飛濺。
卻始終無法穿透。
這一幕。
讓蛟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這丫頭不僅肉身強橫,刀法凌厲,竟還能操控土行?
莫不是...
其靈印,與土石有關(guān)?
還未等它想明白。
蛟戾已經(jīng)按捺不住,怒吼一聲。
身形狠狠砸在土墻之上。
“破!”
轟隆——
土墻崩碎,煙塵四起。
然而。
煙塵之中,已無少女身影。
“不好!”
蛟玄猛地抬頭。
只見少女不知何時,身形已然到達自己頭頂。
半空之中,紅氅獵獵。
身若游龍,倒懸而下。
手中寒月長刀,刀芒暴漲至三丈有余。
“斬!”
清冷喝聲,響徹荒野。
蛟玄臉色驟變。
它可不像蛟戾那般,專注于肉身的修行。
若是被這一刀斬實了,怕不是要被劈開腦殼。
蛟玄身形急退,口中噴出一股寒氣,試圖阻擋刀勢。
寒氣觸及刀芒,瞬間被絞碎。
千鈞一發(fā)之際。
蛟戾長尾卷住蛟玄腰身,猛地向后一扯。
刺啦——
刀光落下。
雖未斬中要害,卻在蛟玄胸口劃出一道傷口。
鮮血如潑墨般噴灑。
“啊——!!!”
蛟戾看著受傷的兄弟,雙目赤紅,徹底暴怒。
龐大的龍軀如同一座傾塌的山巒,裹挾著漫天腥風(fēng)與碎石,朝著那抹紅影轟然碾下。
面對這般恐怖威勢。
姜月初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嗆啷——
寒月長刀,歸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