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蒙蒙亮。
姜月初還沒睡醒,便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她皺了皺眉,將被子往上一拉,試圖隔絕這惱人的聲響。
可外頭那人似乎是也不喊話,就這么一下一下地敲著。
“......”
姜月初猛地掀開被子,黑著臉下了床。
誰特么這么大清早的找自己?
穿好衣物,一把拉開院門。
清冷的晨風(fēng)夾雜著些許濕氣,撲面而來,讓她昏沉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門外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衣赤紋,手里提著個油紙包,還冒著熱氣,另一只手拎著個小壇子,應(yīng)該是豆?jié){之類的早食。
竟是劉沉。
自打上次在街口偶遇,兩人雖同在都司,卻也是許久未見了。
見門開了,劉沉臉上堆起幾分不太自然的笑,把手里的東西往前遞了遞。
“姜......姜姑娘,起這么早?”
姜月初打了個哈欠,倚在門框上,有些無語。
“若是沒記錯,是你敲的門吧?”
“呃......”
劉沉老臉一紅,訕訕地把手縮了回去。
“是......是在下唐突了。”
姜月初側(cè)身讓開一條道,“進(jìn)來說吧。”
兩人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劉沉將油紙包打開,里面是幾個熱乎的肉包子。
“大人還沒吃吧?這家的包子皮薄餡大,味道還成,您嘗嘗......”
姜月初抬手打斷了他。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彎彎繞繞?”
“若是想請我吃飯,也不必挑這大清早的。”
“說吧,出什么事了?”
劉沉動作一僵。
他苦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豆?jié){壇子。
“果然瞞不過你的眼睛。”
他沉默了許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緩緩開口。
“姜姑娘,實不相瞞,在下今日冒昧登門,是有事相求。”
姜月初挑了挑眉。
“說。”
劉沉苦笑一聲,緩緩道:“在下自十八歲入司,在司里摸爬滾打,至今已有七八年有余了。”
“前些日子,僥幸有所感悟,一身氣血總算是熬到了火候,如今修為也來到了半步鳴骨。”
劉沉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希冀,“若是能再積攢些功績,馬上......便能升至校尉了。”
校尉。
對于姜月初而言,或許不算什么。
但對于像劉沉這樣沒背景的底層鎮(zhèn)魔衛(wèi)來說,那便是一道龍門。
跨過去,便是另一番天地。
俸祿翻倍,能換取更好的武學(xué),甚至能蔭蔽家人。
“哦?”
姜月初微微一怔,隨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是好事,恭喜劉兄了。”
“只是......”
劉沉臉上的喜色瞬間黯淡下去。
“可是有什么難處需要我?guī)兔Γ磕阒闭f便是。”
無事不登三寶殿。
若是只為了報喜,劉沉斷然不會這般大清早地敲門。
“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劉沉咬了咬牙,沉聲道:“本來這等小事,無需勞煩姜姑娘,只是,距離抵校尉的功績,我還差那么一絲。”
“前些日子,接了個差事,本想著是個簡單的活計,只要辦妥了,這校尉的位置便穩(wěn)了。”
說到這,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只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個任務(wù)......有些不對,所以才想大人幫忙壓壓陣。”
姜月初瞇了瞇眼。
能讓一個在鎮(zhèn)魔司混了七八年的老油條說古怪,那必然是有幾分邪門的。
“是在何處?”
“槐樹村。”
“......”
她抬起眼皮,看著劉沉,眼中閃過一絲古怪。
“槐樹村?”
“對,槐樹村。”
劉沉以為她沒聽清,又重復(fù)了一遍,“就是個偏僻的小村子,也沒什么名氣,姑娘沒聽過也正常。”
姜月初嘴角微微勾起。
這哪里是沒聽過。
昨晚那頓酒,可是聽了一耳朵。
“具體說說。”
劉沉嘆了口氣,“說來那槐樹村,其實本也沒什么。”
“起初只是幾個司里的弟兄路過,也不知怎的,才剛靠近村口,就被那幫村民潑了一身的污穢。”
“都是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平頭百姓,弟兄們雖然窩火,但總不能真拔刀砍人,也就懶得計較,只當(dāng)是那村里出了幾個刁民。”
“可后來,又有幾撥弟兄路過,不論是去辦公差的,還是順道歇腳的,皆是如此待遇。”
“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鎮(zhèn)魔司的官衣,在這涼州地界,雖說不上人見人怕,但也沒道理被一群泥腿子這般作踐。”
姜月初點了點頭。
確實。
事出反常必有妖。
劉沉接著道:“此事引起了司里的注意,便派了黃字營的弟兄前去探查。”
“結(jié)果呢?”
“查了三五日,愣是什么也沒查出來。”
劉沉搖了搖頭,“除了村民確實古怪,可也沒見著半點妖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姜月初皺眉道,“若是僅此而已,你也不必特意來找我。”
“那是自然。”
劉沉深吸一口氣,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直到上個月初。”
“有個衣衫襤褸的農(nóng)婦,不知怎么跑出了村,一路跑到了衙門,也不喊冤,就跪在大堂前頭,死命地磕頭,說村里有妖物。”
“司里這才重視起來,當(dāng)下便立了案,派了剿妖的任務(wù),這差事......便落到了我頭上。”
劉沉回憶起當(dāng)時的情形,眉頭緊鎖。
“我上月便帶人去過一趟。”
“那些村民很不對勁,見我等官差上門,不僅不懼,反而堵在村口,死活不讓進(jìn)。”
“我當(dāng)時也是急了,直接帶人強行沖了進(jìn)去。”
“然后呢?”
“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劉沉攤了攤手,滿臉無奈。
“我?guī)税汛遄永锢锿馔馑蚜藗€遍,別說妖物,連根妖毛都沒見著。”
“那些村民一口咬定,說那婦人早些年死了男人,受了刺激,瘋了。”
“既無實證,又無妖氣,村民們又群情激奮,在下也只能收隊回城。”
說到這,劉沉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可回來后,我不甘心,便讓人暗中盯著。”
“沒過兩日,手下的弟兄便發(fā)現(xiàn),那婦人不見了。”
姜月初瞳孔微微一縮。
“去哪了?”
“不知。”
劉沉搖了搖頭,“那婦人平日早上都在村口瘋跑,第三天一早,卻不見人影,手下的弟兄入村問了情況,村民也搖頭說不知。”
“怎的偏偏在這個時候,便消失不見?何況這么大一個人活人,村子里竟是無一人知曉去哪了。”
劉沉抬起頭,看著姜月初。
“如此手段,做得滴水不漏,甚至能瞞過黃字營的探查。”
“若真有妖物,那定然不是尋常貨色,手段不俗,甚至......”
他頓了頓,沒敢繼續(xù)往下說。
這種級別的妖物,絕不是他一個半步鳴骨能對付的。
所以,他才厚著臉皮,來求這位如今已是成丹境的大佬壓陣。
姜月初心中了然。
反正也閑來無事,何況本就打算去那邊看看。
這不湊巧了么?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擺。
“走吧。”
劉沉一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去哪?”
姜月初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升校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