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悲鳴著跪倒的瞬間,崔時清只覺得身體一輕,溫明舟攬住她的腰,將她從馬鞍上帶離。
崔時清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草地上。
崔時清長出一口氣,回頭道:“謝謝了?!?/p>
溫明舟指了指流著血的馬腿:“我還以為要暗殺你,怎么殺到馬身上了?!?/p>
崔時清眼神一凜:“恐怕是我那妹妹要打我嫁妝的主意?!?/p>
“姐姐!你沒事吧?”
果然,不出片刻,崔惜窈的聲音就驅(qū)馬趕了過來,聲音帶著略微夸張的著急。
崔惜窈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崔時清面前,目光卻先在地上的傷馬上轉(zhuǎn)了一圈。
見馬流血過多,已然口吐白沫,崔惜窈嘴角微勾了下。
“哎呀,真是嚇?biāo)牢伊?!我方才去更衣,沒陪在姐姐身邊,你怎么就把馬弄成這樣了?”
崔惜窈一開口就往崔時清身上扣帽子。
崔時清理了理衣袖,抬眼,目光清冽冽地看向崔惜窈,語氣平淡:“你眼瞎嗎?看不見馬腿是被箭射傷的。”
她的話毫不客氣,讓崔惜窈臉色一僵。
這時,馬場主人也帶著幾個伙計匆匆圍了過來。
看到愛馬前腿上那支深入骨肉的短箭,馬場主心疼得直抽氣。
“這、這是怎么回事?!”
崔惜窈立刻搶答:“馬場主,你也看到了,這馬是跟著我姐姐才受的傷,你可要弄清楚?!?/p>
馬場主是個精瘦的中年人,此刻面色不善地看向崔時清。
“這位小姐,小人的馬場規(guī)矩,馬匹受損,騎主需照價賠償。這匹玉獅子是上等好馬,價值五百兩!”
崔時清眉心微蹙:“馬場主也看到了,是有人在外圍暗放冷箭,要追責(zé),也該是找出放箭之人?!?/p>
“放箭?”
馬場主提高了聲調(diào),指著遠(yuǎn)處被柵欄圍起的區(qū)域:“小姐看清楚了,今日射箭場根本沒開業(yè)!哪來的箭?”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流矢,那也是意外。在這馬場之中,誰騎的馬,誰就該負(fù)責(zé)!這五百兩,您必須賠!”
“若是每個弄傷馬的人都往外邊找原因,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馬場主氣勢咄咄逼人。
五百兩不是小數(shù)目,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家傾家蕩產(chǎn)。
馬場主這是覺得崔時清不識貨,故意坑她呢。
崔惜窈雖面露憂愁,言語卻向著馬場主,假惺惺的。
“姐姐,倒霉事讓你給碰上了,你就賠吧。反正我記得,你的嫁妝不是還有許多嗎?”
馬場主和崔惜窈兩人一唱一和,顯然是早就商量好的。
崔時清心中冷笑,正欲開口,說自己那嫁妝早已送進(jìn)了溫家,溫明舟卻忽然開口:“跟她廢話作甚,取筆墨來?!?/p>
崔時清心中一定,抬眼看向馬場主:“五百兩我沒有,嫁妝更不會動。”
“梳月,取筆墨紙硯來吧?!?/p>
馬場主臉色一沉:“崔大小姐是想寫欠條,賴賬不成?”
崔時清語氣關(guān)切道:“馬場主,這年頭,要想給兒子找個好學(xué)堂念,不容易吧?”
馬場主臉色微變。
“我可以借著溫家的人脈,給你兒子托關(guān)系,上京中最好的學(xué)堂?!?/p>
崔惜窈立刻反駁:“崔時清,你胡說什么?你是溫家的準(zhǔn)兒媳,又不是溫家的人,哪認(rèn)識什么溫家的人脈?”
馬場主打斷她:“等等,我先看看這位崔大小姐能寫出什么來?!?/p>
崔時清鋪開紙,拿起筆,溫明舟的手再次覆了上來。
崔時清斜眼看了一眼他。
“還是用我的筆跡比較好。”溫明舟解釋。
溫明舟力道沉穩(wěn),牽引著崔時清的手在紙上游走。
在外人看來,是崔家這位剛從鄉(xiāng)下莊子回來的大小姐,神色沉靜,懸腕運(yùn)筆,姿態(tài)從容雅致,竟絲毫不像鄉(xiāng)野長大的女子。
信成,筆擱。
“好了?!?/p>
馬場主探頭看去。
崔時清寫下的內(nèi)容的確是一封推薦信。
以溫家的名義,推薦馬場主之子入讀京都最有名的青松書院。
信上,崔時清不僅提到了書院院長的姓名家世,還有和院長客套寒暄的話語,真的仿佛認(rèn)識了很長時間一樣。
崔時清拿起那頁紙,輕輕吹干墨跡,遞向目瞪口呆的馬場主:“馬場主的兒子年已六歲,正欲啟蒙,苦無門路進(jìn)入青松書院?!?/p>
“這匹馬,換溫家一封推薦信,可夠?”
馬場主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封信,手都有些發(fā)抖。
青松書院,那是多少官宦子弟都擠不進(jìn)去的地方!
五百兩或許能打通一個尋常書院,但絕無可能敲開青松書院的大門!
這封信的價值,遠(yuǎn)超千金!
他搶一般接過那封信,緊緊攥在手里,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夠,夠,太夠了!
是小人有眼無珠,沖撞了小姐。這馬……這馬是小人的不是,驚了小姐,該小人給小姐賠罪才是!”
他語無倫次,對著崔時清連連作揖,哪里還有半分方才的咄咄逼人。
崔惜窈見事態(tài)完全超出了自己發(fā)展的預(yù)期,急忙將馬場主拽一邊,咬牙切齒道:“咱說好的,一起把崔時清的嫁妝坑過來呢?”
馬場主卻一把推開崔惜窈:“崔小姐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
崔惜窈胸口劇烈起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事情鬧得這個時候,已經(jīng)圍了一大圈人過來。
張晏琛也喘著粗氣跑過來,額頭上冒著細(xì)汗。
“時清,你沒事吧?我剛剛聽說有馬驚了,嚇?biāo)牢伊耍 ?/p>
崔時清對他微微頷首,語氣疏離:“多謝張公子關(guān)心,無礙?!?/p>
溫明舟眼尖地看見,人群中,還站著溫家二房的小姐。
溫明舟眼底神色變了變,隨意開口提了一句:“我堂妹怎么也來了?她一向最討厭跑馬射箭這種東西了?!?/p>
崔時清身子一頓,抬眼看向一臉擔(dān)憂的張晏琛。
張晏琛還想伸手扶走崔時清。
壞了,崔惜窈下的這是連環(huán)套!
故意讓溫家的人也來,看到張晏琛關(guān)心她,好讓溫家的人以為崔時清有二心。
崔時清趕緊側(cè)身躲了過去,出聲呵斥:“張公子,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