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仲虞,我疼。”
溫姝宜在夢中囈語,靠在床邊打盹兒的盛仲虞瞬間清醒。
伸手探她的額頭,好在已經退燒了。
“哪兒疼?”
他縮著手,不敢再隨意碰她。
她嬌得很,稍微一碰就要哭著喊疼。
溫姝宜在夢里終于聽到記憶中男人低沉粗糲的聲音,激動之中無限委屈瞬間漫上心頭。
她看著男人依舊年輕的臉龐,眼淚奪眶而出。
五年了,盛仲虞,你終于肯入我的夢了嗎?
她癟嘴委屈呻吟,“肚子疼。”
盛仲虞被她的眼淚刺得心肝兒俱疼。
成婚半載,他最不能見的就是她的眼淚。
他想為她拭淚,手伸到一半堪堪頓住。
她皮膚嬌,他太糙。
弄疼了她,她又要哭。
又要不許他進屋睡。
想到在偏房里孤枕獨眠的那些日子,盛仲虞拳頭都硬了。
掀開被子發現褥子上染了紅,她身下也是。
他皺著眉頭算時日,確實到了她該來月事的日子。
“你忍一忍,我去叫人熬湯,再讓彩云來照顧你。”
溫姝宜見他要走,滿腹的委屈像野草一般瘋長,將她整個人都纏得喘不上氣。
小氣鬼,五年都不肯來見她。
好不容易來了,竟這么快就要走。
她不許!
“盛仲虞,我不許你走。”
盛仲虞魁梧的身體頓時僵住,柔弱無骨的手抓住他的無名指和小指時,他的心有一瞬驟停。
她向來都是推他攆他,從沒有留過他。
在聽到她委屈地哭訴“你怎么還不來給我捂捂”的時候,盛仲虞那顆驟停的心,怦然狂跳。
她,要他!
轉頭垂眼睨她,甕聲甕氣地道。
“我手糙,繭子會刮疼你。”
溫姝宜遲遲等不到那只溫熱的大掌,更加委屈氣惱。
嗔罵他,“小氣鬼!”
然后主動拉著的大手往自己小腹上放,“只許捂,不許摸。”
他手上的繭子太厚太硬,總是摸得她渾身都疼。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板著黑臉,能擠出墨來的盛仲虞。
哼哼著控訴,“以往你趁我睡著偷偷捂,現在讓你捂你還不愿了?
你的心眼兒比針尖還小,記仇都要記這么久。”
溫姝宜是怨他身亡后整整五年都不肯來見她。
盛仲虞想的是他們成婚后她第一次來月事時,夜里他給她捂小腹,沒忍住摸疼了她。
第二日,白皙的小腹上起了一片紅疹。
她紅著眼指責他粗鄙,將他趕出主院,還要給他納妾的事。
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
呵……當真是大度得很。
但那次冷戰數日,最后還不是他主動搬回主院求和的?
冷戰期間,她不僅連個好臉兒都沒給他,還要把他推給別人。
現在她還敢說是他心眼兒小?
他若真心眼兒小,會主動搬回主院,會趁她睡著之后給她捂?
哼!沒良心的小女子。
盛仲虞自證的話被她發紅的眼尾,不斷滾落的淚水梗了回去。
“看你今日難受的份上,不與你計較。”
翻身上床將另一只手也放上去,沉聲警告她,“以后不許再趕我。”
正兒八經的兩口子,就該睡一張床。
哪有正值新婚燕爾就總想著攆自己男人的媳婦兒?
溫姝宜腦子混沌,只想留盛仲虞。
哪怕是在夢里,哪怕只是多留幾時,也好。
“別走。”
數九寒冬的涼意讓溫姝宜打了個寒顫,連聲音也帶著顫。
‘別走’二字聽在盛仲虞耳中,暖意直擊心底。
就連天生冷厲的神色也不自覺緩和了些,“不走。”
語氣并不溫柔,甚至有些生硬。
但他捂在溫姝宜小腹上的手掌是熱的暖的,給溫姝宜掖被子的動作也是輕柔的。
久違的溫度讓溫姝宜心里泛起絲絲酸楚,更加后悔當初自己怎么會嫌棄這雙手呢?
它們明明又大又熱,能將她的整個小腹都包住。
它們的溫度能驅散每次來月事時的痛苦,讓她睡得踏實。
但此時她的心并不踏實,怕她一個眨眼他就消失了。
更怕要再等五年,怕日夜煎熬也不得見他。
她探出手,捏住給她掖被子的粗糙手指。
“冷。”
“盛仲虞,你抱抱我。”
她私心里想更多地感受他的體溫,染上屬于他的氣息。
盛仲虞瞳孔放大,只覺得被捏住的手指炙熱到發燙。
他們成親這半年來,白日里她恪守禮節,哪怕是在私下里也不許他做出格的行為。
夜里行周公之禮時,她總嫌他粗鄙不夠端方自持,不知饜足。
又嫌他粗魯,總是讓她疼。
就是他想抱著她睡,她也嫌他胳膊太重壓得她難受。
每每早醒,都只能看到她的后腦勺。
他清楚,這一切都源于她并非自愿嫁他。
不愿意又如何,是他用了手段又如何?
現在她是他的妻,死后也要進他盛家的祖墳。
盛仲虞迅速換了個姿勢,也不在意被褥是不是臟了,直接將人抱在懷里圈著。
比起血漬會沾到他身上,他更怕她反悔。
迅速掖好被子,雙手捂在懷里人的小腹上。
“是你求我抱的,你醒了要是再敢嫌我,看我不收拾你。”
溫姝宜頭腦不清醒,身后的溫暖讓她眼皮兒開始打架,只記著他之前說的不跟她計較的話。
他不計較,她可是要好好跟他計較的。
“你不許再一走就走這么久,讓我等了好久好久。”
媳婦兒一哭,盛仲虞再有氣也散了,只剩心疼。
盛仲虞自認為男子漢大丈夫,爺們兒不跟自己媳婦兒較真兒。
“這次就饒了你了,再敢攆你男人,家法伺候。”
被子里,溫姝宜皺了皺鼻子,對他說的家法嗤之以鼻。
可眼皮越來越重,她只能雙手抱住男人粗壯的手臂,以此來多留他一陣。
盛仲虞,不要離開我。
盛仲虞等了等沒有聽到她的回應,側頭看她,發現她已經睡過去了。
月落日升,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
溫姝宜翻身摸到跟往常一樣空空的枕頭,心中萬般酸澀。
果然是夢。
在夢里他依舊是混賬。
什么家法,都是他不知饜足放縱**的借口。
堂堂武安侯,腦子里只有房中之事。
正是因為他如此不成體統,才讓她一直忽略了其他。
直至他身亡之后,才后知后覺發現他的心意。
每每一想到盛仲虞被萬箭穿心的凄慘死狀,溫姝宜的心都像被刀剮一般疼。
他是為了救她才中了叛軍的埋伏身受重傷,若他沒有受傷,以他的武藝必不會在救駕時被圍困,受萬箭穿心而亡。
他是因她而死。
盛仲虞撩開幔帳想看看她睡醒沒有,卻看到她又在哭,淚水都浸濕了枕巾。
他擰著濃眉黑著臉將人往懷里攏,“心肝兒,又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