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手機關了,塞進枕頭下的夾層。她沒再看那條短信一眼。屏幕熄滅前最后閃過的字——“破布”——像根刺扎在腦子里,但她不能亂。
她起身換上制服,長發盤緊,保溫杯裝滿熱水放進工具車。今天是老太太出殯的日子,主廳要清場布置,她必須提前進去。葬禮九點開始,她七點二十分就到了東翼偏廳,推著清潔車站在擴音設備旁。
話筒線垂在地上,她蹲下整理。手指碰到金屬底座時,沈明薇正走上臺。黑色禮服裹身,披著暗金繡邊的披肩,臉上看不出悲色。她接過話筒,聲音平穩。
“奶奶一生操勞,為沈家付出一切。今天我站在這里,代表她完成最后的心愿——我會繼承她的遺志,守護這個家。”
林夏指尖貼住話筒三秒。
“這些資產遲早都是我的,那個老太婆活該……”
心聲響起,語氣輕蔑。她記住了,袖口便簽上迅速寫下“資產歸你,死得活該”八個字,低頭收進內袋。
沈明薇講完,掌聲稀落。賓客交頭接耳,有人皺眉,有人搖頭。陳管家站在角落,手里捧著賬本,和沈父低聲說話。沈父臉色沉,領帶歪了半寸,像是剛吵過一架。
周靜嫻坐在前排,手帕攥得發白。斷電前那一瞬,她手指猛地一縮,指節泛青。
外面天色陰沉,風卷著灰紙在臺階上打轉。八點五十七分,第一滴雨落下。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砸在玻璃頂棚上發出悶響。
九點零三分,靈堂燈滅。
全場黑下來。人群騷動,小孩哭了一聲,立刻被捂住嘴。保安舉著手電往主廳走,腳步急促。
林夏沒動。她在黑暗里蹲下身,右手順著地面探去。清潔車輪子卡住一塊凸起,她記得這位置不對。指尖碰到了什么——圓環狀,冰涼。
她摸起來,是一枚戒指。
三秒觸碰。
“錢歸她,命脈在鑰匙里……”
老爺子的聲音,虛弱卻清晰。她說不清這是記憶還是幻覺,但這句話刻進了耳朵。
她迅速將戒指藏進左袖暗袋。起身時扶了下車架,低語一句:“線路老化了吧。”
燈光恢復。
水晶吊燈重新亮起,照得靈堂通明。沈明薇站在原地,目光掃過人群,忽然停住。她盯著林夏的方向,眼神像刀。
林夏低頭調整挽聯高度,左手悄悄從袖中取出微型相機。鏡頭對準袖袋開口,快速拍下戒指內側。一道細密刻痕環繞內圈,長短交錯,像是某種符號。
她收回相機,放回工具車底部的磁吸槽,蓋上舊抹布。
沈明薇轉身離開主臺,腳步略快。她走向內室,陳管家緊隨其后。兩人在門口停頓,說了幾句,門隨即關上。
林夏繼續整理挽聯。綢帶垂落,她借動作遮掩呼吸節奏。胸前保溫杯還在,但她換了空杯,以防被人翻查。
趙姐從側廊走過。兩人視線相遇,趙姐微微點頭,沒有停步。林夏明白,這是提醒她穩住。
廚師長老吳在廚房傳菜口站了片刻。他看見林夏在偏廳走動,松了口氣,低聲對助手說:“姜湯備著,等會送去。”
雨沒停。
十點零八分,賓客陸續入座。家族成員坐在前區,媒體記者守在后排。攝像機鏡頭對準主桌,記錄這場豪門葬禮的每一個細節。
林夏退到墻邊,檢查工具包。鑷子、手套、備用電池都在。她不動聲色地將微型相機再次藏進袖口夾層,以防需要補拍。
沈父中途離席一次。回來時衣領濕了,領帶更斜,右手捏著一張折好的紙。他坐下后沒再抬頭。
周靜嫻始終未動。手帕一直攥在手里,邊緣起了毛球。
陳管家清點傭人名單。他走到林夏面前,看了眼她的工牌,點頭記下。林夏遞上登記表,指尖平穩。
“東側偏廳保潔已完成,設備無異常。”
“好。”陳管家合上本子,轉身去查西側。
神秘人站在送葬隊伍末尾。灰色風衣,帽檐壓低。他穿過走廊時靠近監控箱,停留兩秒,又走開。沒人注意他左手戴著手套,右手插在口袋里。
林夏看見了。
她沒表現出來,只是將保溫杯輕輕放在車架最底層。空杯不會泄密。
十一點十二分,儀式進入默哀環節。所有人起立低頭。
林夏閉眼,手指貼住左袖。戒指還在。照片已拍。摩斯密碼未解,但她知道它重要。
沈明薇抬起頭時,又看了她一眼。
這一次,林夏迎上去。目光平直,沒有回避。
沈明薇移開視線,嘴唇抿成一條線。
默哀結束,家屬繞靈一周。沈明薇走在最前,陳管家捧著遺像緊跟。周靜嫻落后半步,腳步慢。沈父走在最后,手里那張紙被雨水打濕一角。
林夏退回員工通道入口。她靠墻站著,手伸進袖袋,再次確認戒指位置。微型相機還在,數據未傳,但她拍下了關鍵一幀。
外面雨聲更大。
她聽見腳步聲靠近。
回頭,是趙姐。
“你還在這?”
“挽聯有點松,我再去緊一下。”
趙姐看著她,沒說話。幾秒后,輕輕拍了下她肩膀,走了。
林夏走進偏廳,重新站到挽聯下。她踮腳調整綢帶,左手從袖中抽出相機,最后一次對準戒指內側。
咔。
拍完。
她把相機塞回夾層,準備離開。
手剛碰到車把,眼角余光掃見地上一抹反光。
她蹲下。
一片碎玻璃,嵌在地毯縫隙里。不是水晶燈的材質,更像是手表鏡面。邊緣有劃痕,像是摔過。
她用鑷子夾起,翻過來。
背面沾著一點灰,擦掉后露出半個品牌標志。字母模糊,只能辨出“M”開頭。
她盯著那塊玻璃。
突然想起什么。
昨天深夜,沈父書房燈亮到兩點。她路過時看見他站在窗前,手上戴著一塊舊表。表盤裂了一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