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塑料殘片放進舊藥盒,扣緊蓋子。陽光照在樹蔭邊緣,她站在光暗交界處,手指貼上保溫杯底。Z&S 98.7.15的刻痕還在。她沒多看,將膠卷重新藏進杯底夾層,旋緊蓋子。
她推著清潔車往東區(qū)走,車輪壓過碎石路,發(fā)出沉悶聲響。工具棚門半開著,鐵鎖垂在一邊,沒有上鎖。趙姐昨天說風大,別堆枯枝,但她沒提這里要清空。
她拉開側袋,取出鑷子和手套。貨架塌了一角,木板斜搭在地上。她彎腰整理,一只褪色的藍布包從縫隙滑落,掉在腳邊。布料很舊,邊角磨得發(fā)白。她認得這種針腳——細密、均勻,母親縫補時總這樣收尾。
她蹲下,指尖碰到布包一角。里面是疊好的手帕,露出一半。藍色底紋,四角繡著小朵雛菊。她心跳快了一下。
她把手帕抽出來。邊緣磨損嚴重,但折疊整齊。右下角有一塊暗褐色痕跡,干涸發(fā)硬。她用鑷子輕輕碰了碰,粉末狀碎屑掉落一點。
她戴上手套,將手帕平放在掌心。指尖貼上血跡位置,默數(shù)三秒。
“他們來了……快跑……找到女兒……”
聲音斷續(xù),帶著喘息,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她手指一抖,立刻收手,把頭低下。遠處有腳步聲,保安正沿圍墻巡邏。
她將手帕折好,塞進圍裙內袋。低頭系鞋帶,借動作遮住臉。呼吸慢下來,三次。推車繼續(xù)往前,完成剩余清理流程。
第二天上午九點十七分,她接到任務單:東翼通風管道除塵。路線經(jīng)過倉庫外墻。守衛(wèi)換崗時間是十二點整,交接兩分鐘。
她提前十分鐘到通風口下方,靠墻站著。風吹起額前碎發(fā),她抬手別到耳后。守衛(wèi)背對她,看手機。
十二點零一秒,她登記進入。理由是排查鼠患痕跡。守衛(wèi)掃了眼單子,點頭放行。
倉庫里堆滿舊織物箱,編號貼在側面。她快速翻找,找到047號箱——正是藍布包所屬批次。標簽紙上有沈宅印章,日期為1999年3月。
她退出倉庫,回到員工通道拐角。四周沒人。她用鑷子挑開手帕夾層線頭。布料很薄,縫合處有輕微凸起。線拆開一小段,一張信紙露出來。
泛黃,極薄,像能透光。上面是鋼筆字:“沈夏,媽媽永遠愛你。”
字跡熟悉。她記得母親寫便條的樣子,筆尖用力,最后一下總會拖出小鉤。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觸上信紙邊緣,默數(shù)三秒。
“必須銷毀所有證據(jù),否則我們全都完了!”
男聲,低啞,語氣急促。她猛地縮手,信紙差點飄落。她立刻合攏手掌,將紙夾進《保潔手冊》里。
她走出通道,迎面遇見趙姐。對方手里拿著登記本,目光落在她夾著文件夾的手上。
“有些東西,看一眼就夠了。”趙姐說。
林夏點頭。“知道了。”
趙姐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她的步子比平時慢,像是等什么話被接住。
林夏回到宿舍,關上門。她把文件夾放在桌上,沒打開。手機震動,一條短信彈出。
無名號碼:“手帕是偽造的。”
后面附圖。一張纖維分析報告截圖。檢測結果顯示:樣品含聚酯纖維,占比62%,不符合1998年前紡織工藝標準。
她放大圖片。報告沒有檢測機構名稱,沒有采樣時間,沒有簽字欄。底部編號模糊,只能看清末四位“3081”。
她打開手機相冊,調出一張照片。母親站在沈宅廚房門口,圍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手帕。顏色、花紋都和現(xiàn)在這塊一致。拍攝時間是1997年冬天。
她又翻出當年警方記錄的照片。母親倒臥在雜物間,右手邊有一小塊布料。位置和大小,與現(xiàn)在這塊吻合。
她盯著屏幕。合成纖維確實在九十年代末才普及使用。可如果這塊布是后來替換的,為什么連血跡位置都一樣?為什么夾層里的信紙字跡也對得上?
她把信紙拿出來,鋪在桌上。燈光下,紙張邊緣有輕微毛糙,像是被剪刀裁過。她湊近看,在“愛”字右下角,發(fā)現(xiàn)一個極小的墨點。不是污漬,是筆尖頓住時留下的。
母親寫字時,緊張就會這樣停頓。
她指尖再次觸上紙面,三秒。
還是那句命令:“必須銷毀所有證據(jù),否則我們全都完了!”
她收回手,把信紙放進另一個信封。手帕留在原處。
晚上八點二十三分,她坐在床沿。手里握著保溫杯,杯底朝上。她把芯片殘片放在桌角,離手帕三十厘米遠。
手機又震了一下。
還是那個號碼:“你相信死人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