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牙牙疼!阿爺!有硬邦邦的壞蛋欺負綠寶!偷地瓜還硌牙!嗚嗚嗚…”
奶聲奶氣、撕心裂肺的哭嚎在靜謐的樹穹空間里回蕩,帶著十二萬分的委屈。那翠綠色的毛團子四腳朝天摔在厚實的苔蘚地上,抱著自己可憐的小嘴巴,眼淚如同斷線的翡翠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沾濕了翠綠柔軟的絨毛,顯得更加可憐巴巴。
騶吾龐大的身軀僵在原地,銀色的獸瞳低垂,看著自己后腿上那幾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帶著可疑晶瑩口水的細微牙印,又看看地上打滾哭嚎的小不點,威嚴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極其人性化的…茫然和無辜。它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點委屈的咕嚕聲,仿佛在說:我…我沒動啊?
“噗…”青蘿第一個沒忍住,趴在紫霄真人寬厚的肩膀上,小手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碧綠的大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藤藤…藤藤說…那個小綠球球…好傻呀…咬白白的硬腿腿…”她懷里的青皮葫蘆也在微微顫動,探出的藤蔓傳遞著歡樂的情緒。
紫霄真人巨大的嘴角咧開,好不容易才把爆笑憋回肚子里,巨大的銅鈴眼努力瞪圓,甕聲甕氣地試圖安撫:“喂喂!小綠毛球!別嚎了!誰偷你地瓜了?老紫我…呸!本真人像是缺你那口吃的嗎?快起來!地上涼!” 他伸出巨大的手指,想把這個哭唧唧的小東西拎起來。
“哇!更大的壞蛋!”綠毛團子看到那根比自己腦袋還粗的手指頭伸過來,嚇得哭聲更響,連滾帶爬地就往旁邊一叢巨大的、垂落著發光藤蔓的樹根后面縮,只露出半個圓滾滾、沾滿苔蘚的屁股和一條短小的、還在顫抖的尾巴尖。
“綠寶!綠寶!我的小祖宗!怎么了這是?” 一個焦急蒼老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猛地從前方濃密的藤蔓屏障后傳來。聲音的主人似乎跑得氣喘吁吁。
緊接著,一個身影撥開垂落的藤蔓,沖了出來。
那是一位老者。身形干瘦,穿著一身用某種柔韌樹皮纖維和巨大葉片簡單縫制的褐色短褂長褲,上面沾滿了泥土和草屑。他須發皆白,亂糟糟如同鳥窩,臉上皺紋深刻如同古樹的年輪,皮膚呈現出一種長期不見強烈天光的蒼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上戴著一頂用新鮮藤蔓和幾片巨大碧玉樹葉編織成的、歪歪扭扭的“帽子”,此刻因為跑動,那“帽子”正危險地斜掛在他一邊的耳朵上。
老者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把沾著新鮮泥土的、像是某種塊莖植物的根須,顯然剛才正在勞作。此刻,他那雙雖然蒼老卻依舊明亮的眼睛,先是焦急地看向樹根后面瑟瑟發抖的綠毛團子,隨即猛地抬起,警惕而驚駭地掃向突然出現在這片“凈土”中的一群不速之客!
當他的目光掠過磐石那山岳般的龐大身軀、紫霄真人那兇神惡煞般的巨大塊頭、云澈那俊美得不似凡人的冰冷面容、以及騶吾那星辰秘銀般威嚴的巨獸形態時,老者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如同見了鬼魅!他干瘦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地瓜”吧嗒一聲掉在苔蘚地上。
“外…外…外域邪魔?!” 老者驚恐到極致的聲音尖銳地拔高,帶著破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鵝。他猛地后退一步,腳下絆到盤曲的樹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頭上的藤蔓樹葉帽徹底歪到了后腦勺,模樣狼狽又驚恐。
“邪魔?老頭你眼神不好使吧?”紫霄真人巨大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巨大的手指指著自己鼻子,甕聲甕氣地反駁,“看清楚!老紫我一身正氣!堂堂正正!還有我們圣尊…”他側身想讓出歐衛,卻發現歐衛依舊被包裹在液態星辰泉水中,氣息微弱,臉色蒼白,閉目漂浮著…看著確實…不太像正面人物。
紫霄真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巨大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磐石巨大的身軀微微前傾,古銅色的臉上努力擠出他認為最“和善”的表情,聲音低沉盡量放緩:“老人家莫驚。我等并非邪魔,乃是…”
“閉嘴!休想蠱惑老朽!”那老者卻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打斷磐石的話,枯瘦的手指顫抖地指著眾人,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恐懼和決絕,“祖訓!祖訓有言!凡自外域裂痕侵入者,皆為禍亂之源!皆為滅族之禍!當以雷霆擊之!永絕后患!” 他一邊嘶聲喊著,一邊猛地彎腰,從地上抄起一塊棱角分明的、拳頭大小的堅硬晶石——那似乎是某種古樹凝結的樹心碎片——高高舉起,枯瘦的手臂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血絲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阿爺!不要!”樹根后面,那叫綠寶的綠毛團子似乎被老者的瘋狂嚇到了,也顧不上哭牙疼,帶著哭腔尖叫起來。
“老人家!且慢!”磐石巨大的聲音帶著急迫,但投鼠忌器,不敢妄動。骨荊老祭司在磐石身后虛弱地伸出手,想要呼喚,卻氣力不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吼!!!”
一聲低沉、威嚴、帶著強烈精神震懾的獸吼,猛地從騶吾口中爆發!無形的音波如同實質的漣漪,瞬間擴散開來!
那舉著晶石的老者首當其沖!他只感覺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嚴意志如同巨錘狠狠砸在腦海深處!眼前猛地一黑,耳朵嗡嗡作響,高舉的手臂如同被抽干了力氣,瞬間軟了下來,那塊堅硬的晶石“啪嗒”一聲再次掉落在柔軟的苔蘚上。他身體晃了晃,踉蹌著后退幾步,背靠在一根巨大的樹根上,才勉強沒有摔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充滿了驚駭和后怕,看向騶吾的眼神如同看一尊恐怖的魔神。
騶吾低吼之后,龐大的頭顱轉向樹根后面,威嚴的銀眸鎖定了那個瑟瑟發抖的綠毛團子,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卻并非惡意的咕嚕。綠寶嚇得渾身絨毛炸起,小短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苔蘚里,綠寶石般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卻死死咬著小小的嘴巴不敢再哭出聲。
騶吾的震懾,暫時壓制了老者的瘋狂,卻也徹底點燃了這片靜謐空間的警報!
“敵襲——!!!”
“外域邪魔破界了——!!!”
“守護祖地!守護圣樹——!!!”
尖銳、驚恐、帶著破音的呼喊聲,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猛地從前方的藤蔓屏障后、巨大的樹冠之上、盤曲的根須洞穴中爆發出來!無數人影如同受驚的蟻群,瞬間從這片巨大樹穹世界的各個角落涌出!
男人們大多穿著和那老者類似的樹皮纖維短褂,手持著削尖的木矛、沉重的石斧、或是堅韌藤蔓絞成的投索,臉上涂著用各色礦物顏料繪制的、充滿原始野性的圖騰紋路,眼神驚恐而決絕,如同面對滅頂之災的困獸。女人們則緊緊護著身后驚慌哭喊的孩童,躲藏在巨大的樹根或垂落的藤蔓之后,她們身上穿著相對柔軟的葉片編織的衣裙,臉上同樣帶著恐懼,看向闖入者的眼神充滿了絕望的仇恨。
更令人心驚的是,伴隨著人群的涌現,這片空間里無處不在的古老藤蔓、虬勁的樹根,甚至那些巨大碧玉般的樹葉,都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無數粗壯的藤蔓如同蘇醒的巨蟒,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猛地從四面八方向著闖入者纏繞、抽打而來!堅韌的樹根如同地刺般驟然隆起,試圖絆倒敵人!巨大的樹葉邊緣閃爍著銳利的綠芒,如同旋轉的飛鏢,帶著凌厲的殺意切割空氣!
攻擊!無差別的、源自本能恐懼和古老訓誡的、如同潮水般的攻擊,瞬間將歐衛一行人淹沒!
“結陣!護住圣尊!”磐石巨大的怒吼如同炸雷!他古銅色的身軀瞬間爆發出厚重的土黃色光芒,雙掌狠狠拍向地面!
轟隆!
以磐石為中心,一圈凝實無比、如同實質城墻般的土黃色源力屏障瞬間拔地而起,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堡壘,將眾人護在其中!無數纏繞抽打而來的藤蔓狠狠撞在土墻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如同擂鼓!尖銳的木矛、沉重的石斧砸在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漣漪!那些鋒利的樹葉飛鏢撞上厚實的土墻,也瞬間失去了力道,無力地滑落。
“他娘的!講不講道理!上來就動手!”紫霄真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氣得哇哇大叫,巨大的銅鈴眼瞬間布滿血絲。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振,狂暴的紫色源力透體而出,如同燃燒的紫色火焰!面對一根如同巨蟒般當頭抽下的粗壯藤蔓,他不閃不避,巨大的手掌閃電般探出!
“給老子斷——!”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那足有成人手臂粗細、堅韌無比的古老藤蔓,竟被紫霄真人徒手硬生生捏斷!斷口處翠綠的汁液噴濺!斷裂的藤蔓如同受傷的巨蛇,瘋狂地扭曲、抽搐著縮了回去!
“來啊!讓你們見識見識老紫的手段!”紫霄真人如同被激怒的蠻荒巨獸,巨大的腳掌狠狠一跺地面,一圈狂暴的沖擊波擴散開去,將數根破土而出、試圖纏繞他腳踝的樹根震得粉碎!他龐大的身軀就要沖出磐石的守護屏障,殺入人群!
“紫霄!回來!不得傷人!”磐石急聲厲喝!他支撐著土墻,承受著暴雨般的攻擊,古銅色的臉龐肌肉緊繃,額頭青筋暴跳,“他們只是受古訓蠱惑!并非敵人!”
“蠱惑個屁!他們都要拿石頭砸圣尊了!”紫霄真人怒氣沖沖地吼道,但還是硬生生止住了沖出去的腳步,巨大的拳頭捏得嘎巴作響,對著屏障外那些驚恐中帶著瘋狂攻擊的木靈族人怒吼,“喂!拿石頭的老頭!還有你們!都他娘的住手!再打,老紫我真不客氣了!”
他的怒吼如同驚雷,震得藤蔓簌簌發抖,卻只換來更加密集的攻擊和更加驚恐的尖叫。
“邪魔咆哮了!他要吃人了!”
“殺了他們!保護孩子!”
“祖靈庇佑!跟這些外域邪魔拼了——!”
云澈身影飄忽,如同鬼魅般在磐石的守護屏障邊緣游走。他銀色的長發在紛亂的攻擊氣流中飛舞,俊美的臉龐一片冰寒。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急速勾勒,一道道凝練的星輝符文如同活物般飛出。
嗤!嗤!嗤!
符文精準地烙印在幾片高速旋轉切割而來的巨大碧玉樹葉上。原本凌厲無比的樹葉瞬間如同被凍結了時間,旋轉的速度驟降,邊緣的銳利綠芒也黯淡下去,最終輕飄飄地、無害地落在了地上。
另一道符文則落在一根如同毒蛇般刁鉆刺向青蘿方向的藤蔓尖端。那藤蔓尖端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縛,掙扎了兩下便軟軟地垂了下去。
“云澈哥哥好厲害!”青蘿躲在磐石巨大的身軀后面,抱著她的青皮葫蘆,小臉有些發白,但碧綠的大眼睛里卻滿是崇拜。葫蘆口的藤蔓精魄傳遞來一陣緊張又興奮的情緒。
“他們的攻擊…帶著很強的木靈意志干擾…”云澈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銀眸掃視著屏障外混亂的人群,“尋常防御可擋物理攻擊,卻難防這無孔不入的精神侵擾。磐石道友,你的屏障…”
話音未落,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和惡心感猛地襲上云澈心頭!仿佛有無數充滿惡意的、帶著荊棘的低語強行灌入腦海!他悶哼一聲,身形微微一晃,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剛才烙印符文消耗不小,此刻被這蘊含在攻擊中的群體性木靈負面意志沖擊,頓時有些吃不消。
磐石巨大的身軀也是猛地一震!支撐著厚重土墻的雙臂微微顫抖了一下!那些看似普通的木矛石斧攻擊雖然無法突破他的防御,但每一次撞擊,都仿佛帶著無數驚恐、絕望、仇恨的尖銳意念,如同無形的毒刺,狠狠扎向他守護的意志!他古銅色的臉上肌肉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巨大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撐得住!圣尊…圣尊如何?”
眾人目光瞬間聚焦在漂浮于屏障中央、依舊被液態星辰泉水包裹、雙目緊閉的歐衛身上。
無數道混雜著恐懼、仇恨、瘋狂的精神沖擊,如同無形的潮水,正透過磐石的守護屏障,瘋狂地涌向歐衛!那是這片空間所有木靈族人被古訓點燃的、最極端的負面情緒集合!遠比惑心瘴的混亂更加集中、更加尖銳、更加充滿毀滅性!
包裹著歐衛身體的液態星辰泉水,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起來!如同風中殘燭!他蒼白如紙的臉上,眉頭緊緊蹙起,似乎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不好!他們的精神沖擊目標直指圣尊!”骨荊老祭司虛弱的聲音充滿了驚駭,“圣尊神魂耗損過劇,根本無力抵擋這種程度的惡念侵襲!”
“保護圣尊!”磐石巨大的吼聲帶著一絲絕望的嘶啞,他猛地加大源力輸出,土黃色屏障光芒暴漲,試圖隔絕更多的精神沖擊,卻收效甚微!那無形的惡念如同附骨之蛆,無孔不入!
“他娘的!跟他們拼了!”紫霄真人看得目眥欲裂,狂暴的紫色源力再次升騰!
“不要硬來!”云澈強忍著腦海中的刺痛,厲聲阻止,“攻擊只會加深仇恨!激化惡念!”
就在這岌岌可危、歐衛的意識在無數負面精神沖擊下如同怒海孤舟、隨時可能傾覆之際!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安撫力量的波動,猛地從青蘿懷中的青皮葫蘆里散發出來!
是藤蔓精魄!
那幾根探出葫蘆口的翠綠藤蔓,此刻正散發出柔和的青翠光芒,頂端微微顫動著,似乎在努力向外傳遞著什么。一股微弱卻清晰無比的意念波動,帶著藤蔓精魄特有的、如同初生草木般純凈懵懂的情緒,混合著焦急、安撫、以及一絲絲委屈,如同投入滾水中的清涼水滴,頑強地穿透了屏障內外混亂的精神力場,傳遞了出去。
“藤藤!藤藤在說話!”青蘿立刻感應到了,碧綠的大眼睛一亮,趕緊充當翻譯官,小手指著屏障外那些還在瘋狂攻擊、臉上涂著圖騰的驚恐木靈族人,脆生生地喊道:
“藤藤說:別打啦!壞蛋是假的!是笨蛋!是咬硬腿腿崩掉牙的綠球球自己嚇自己!外面沒有邪魔!只有綠球球的烤地瓜被大蟲子偷走啦!還有…還有藤藤聞到破布角角啦!就在那個白白的、不會動的大哥哥身上!是…是‘家’的味道!不是壞蛋!”
青蘿這童言無忌、夾雜著藤蔓精魄混亂意念的“翻譯”,如同石破天驚,瞬間讓屏障外的攻擊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
那個被騶吾震懾、背靠著樹根喘息的白發老者,渾濁的老眼猛地瞪圓,難以置信地看向青蘿,又死死盯住屏障中央漂浮的歐衛!破布角角?家?的味道?
一些手持木矛石斧、臉上涂著圖騰的青壯年,攻擊的動作也僵住了,臉上瘋狂的表情被巨大的困惑取代。綠寶…崩掉牙?烤地瓜被蟲子偷了?這…這都什么跟什么?
“胡說八道!妖言惑眾!”一個臉上涂著最復雜、最威嚴的朱紅色圖騰紋路、身形也最為魁梧健碩的中年漢子猛地踏前一步,手中的一柄沉重石斧狠狠砸在磐石的土墻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青蘿和那發光的藤蔓,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嘶吼:“邪魔的伎倆!想用幻象迷惑我們!動搖祖訓!殺了他們!一個不留!為了圣樹!為了先祖的安寧——!”
他這一聲怒吼,如同再次點燃了導火索!剛剛出現一絲動搖的人群,眼中的困惑瞬間被更深的恐懼和瘋狂取代!攻擊變得更加猛烈、更加歇斯底里!無數蘊含惡念的精神沖擊如同毒箭,再次狠狠射向歐衛!
“嗚…”藤蔓精魄傳遞的情緒瞬間變成了巨大的委屈和沮喪,光芒都黯淡了幾分。青蘿急得小臉通紅:“藤藤沒說謊!那個兇兇的大叔才是笨蛋!”
磐石支撐屏障的雙臂顫抖得更加劇烈,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血線!骨荊老祭司焦急地試圖引動祖靈之力相助,卻因本源耗竭而力不從心。云澈臉色蒼白,強忍著精神侵擾,飛快地布下一個個星輝符文,攔截著最具威脅的物理攻擊,卻無法阻擋那無形的精神洪流!紫霄真人暴跳如雷,卻又被磐石死死攔住,只能對著屏障外破口大罵。
就在歐衛的意識即將被那匯聚了所有木靈族人恐懼與仇恨的滔天惡念徹底淹沒的剎那!
異變陡生!
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歐衛意識的最深處!
那枚一直懸浮在識海中央、光華流轉的星源圣印,核心處那點被凈化收束的七彩星核本源,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柔和光芒!這光芒并非攻擊,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這片古老土地靈魂深處的宏大脈動,猛地被這七彩星核本源的共鳴所引動!如同沉睡了萬古的巨人,被來自血脈的呼喚驚醒!
這股脈動磅礴、浩瀚、帶著一種穿越了無盡時光的滄桑與悲憫,瞬間席卷了整個樹穹世界!它無視了磐石的屏障,無視了混亂的攻擊,如同最溫柔也是最不容抗拒的意志,掃過每一個角落!
咔嚓…咔嚓嚓…
那些瘋狂攻擊的藤蔓、隆起的樹根、旋轉的鋒利樹葉…在接觸到這股宏大脈動的瞬間,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僵住!隨即,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來源,軟軟地垂落、縮回、凋零!
屏障外,所有正在瘋狂攻擊的木靈族人,動作也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縛,瞬間定格!他們臉上瘋狂的表情凝固,赤紅的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難以言喻的悸動與茫然!
就連那個嘶吼著“為了圣樹”的魁梧圖騰漢子,高舉的石斧也僵在了半空,赤紅的雙眼瞪得溜圓,死死地望向屏障中央!
整個樹穹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那股宏大、滄桑、悲憫的脈動,如同大地的心跳,在無聲地回蕩!
“圣…圣樹…祖靈…顯圣了?” 骨荊老祭司枯槁的臉上老淚縱橫,激動得語無倫次,他感應到了這股力量與祖地本源的同源氣息,卻更加古老、更加宏大!
“這…這是…”磐石巨大的身軀劇烈顫抖,支撐屏障的壓力驟然消失,他難以置信地感受著這股磅礴的意志。
云澈銀眸中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死死盯著歐衛!是圣尊!是圣尊體內那枚被凈化的惑心瘴星核本源!它竟能引動這片古老空間最核心的意志!
紫霄真人也傻眼了,巨大的嘴巴張著,忘記了罵人。
青蘿和她懷里的藤蔓精魄,則感受到一種無比溫暖、無比親切的熟悉感,仿佛游子歸家。
而屏障外,所有的木靈族人,都在這股宏大脈動的籠罩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他們臉上的圖騰紋路似乎都在微微發光,與那股脈動產生著微弱的呼應。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被塵封了萬載的敬畏與孺慕,如同解凍的冰河,悄然流淌開來,沖刷著被古訓灌輸的恐懼與仇恨。那魁梧圖騰漢子高舉石斧的手臂,開始不受控制地緩緩垂落…
就在這片死寂與宏大脈動交織的奇異氛圍中,漂浮在液態星辰泉水中的歐衛,那緊閉的、深藍色的眼眸,終于緩緩地…睜開了。
他的眼神不再疲憊虛弱,而是如同被最純凈的星河之水洗過,澄澈、深邃,帶著一種洞悉了某種根源的明悟,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屏障外那些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臉上凝固著驚駭與茫然的木靈族人,最后落在了那個背靠樹根、白發蒼蒼的老者身上。
老者渾濁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極致的震驚和一種…如同朝圣般的茫然。他頭上的藤蔓樹葉帽徹底掉在了地上,也渾然不覺。
歐衛的嘴唇微微翕動,沙啞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這片死寂的空間里,如同古老的箴言:
“萬載隔絕…古訓…當真蔽目…不識…歸鄉人么?”
“歸…歸鄉人?”白發老者干枯的嘴唇哆嗦著,重復著這三個字,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極致的茫然與難以置信的震動。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摳住身后粗糙的樹根,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從這熟悉的紋理中汲取支撐他搖搖欲墜信念的力量。
屏障外,那些被宏大脈動定格的木靈族人,臉上的驚駭如同冰面般寸寸龜裂,露出底下更深的困惑與動搖。那魁梧的圖騰漢子,手中的沉重石斧“哐當”一聲砸落在厚實的苔蘚地上,他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屏障中央漂浮的歐衛,又茫然地看向四周那盤根錯節、支撐天穹的古老圣樹,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與那宏大悲憫的脈動交織碰撞,讓他堅若磐石的戰斗意志出現了巨大的裂痕。
“阿…阿爺…”樹根后面,那叫綠寶的翠綠毛團子怯生生地探出半個腦袋,綠寶石般的大眼睛里還噙著淚水,卻少了恐懼,多了好奇,它小小的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宏大而親切的脈動氣息,又看看歐衛身上包裹的、流淌著溫潤星輝的液態泉水,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后的沙啞:“硬邦邦的大壞蛋…好像…不硬了?他身上的水水…聞起來…像下雨后的圣樹爺爺…綠寶…綠寶有點喜歡…”
孩童懵懂的話語,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無數木靈族人心中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祖…祖靈在上…”骨荊老祭司在磐石身后激動得渾身顫抖,枯槁的雙手合十,渾濁的老淚縱橫,“是圣尊…是圣尊引動了祖地沉寂萬古的祖靈意志!是祖靈在呼喚祂迷途的子民啊!”
磐石巨大的身軀依舊如山岳般矗立,支撐著屏障,古銅色的臉上肌肉緊繃,虎目卻死死盯著歐衛,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敬畏。他能感覺到,那股籠罩一切的宏大脈動,正源源不斷地從圣尊體內散發出來,與腳下這片古老的土地、與周圍那些支撐天穹的虬勁古樹產生著最深層次的共鳴!圣尊…仿佛成了這片失落祖地的意志化身!
云澈銀眸中星辰軌跡飛速運轉,清冷的臉上也難掩震撼。他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磅礴的意志并非歐衛自身的力量,而是通過他體內那枚被凈化的惑心瘴星核本源作為“鑰匙”和“共鳴器”,引動了這片空間本身蘊藏的、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本源意志!這絕非巧合!惑心瘴的星核本源,與這片避世空間,與這些木靈族人…有著極深的淵源!
紫霄真人巨大的銅鈴眼瞪得溜圓,看看外面呆若木雞的人群,又看看屏障中央氣息深邃如淵的歐衛,巨大的嘴巴張了張,最終只憋出一句甕聲甕氣的感嘆:“圣尊小子…不!圣尊大人…您這醒得…可真夠排場啊!” 他撓了撓光溜溜的后腦勺,覺得剛才自己喊打喊殺的樣子有點傻。
歐衛的目光緩緩掃過屏障外一張張凝固著驚疑不定的面孔,最后落回那白發老者身上。他并未立刻解釋,而是緩緩抬起了依舊有些僵硬的手指。指尖并未凝聚強大的力量,只有一點微弱的、純凈的白金色星輝在流轉。隨著他的意念,那點星輝如同有生命般,緩緩飄向包裹著他身體的液態星辰泉水。
泉水仿佛被注入了靈魂,表面的銀輝猛地明亮起來,如同星河倒卷,溫潤的光芒流轉加速。更神奇的是,那流淌的泉水中,竟漸漸浮現出極其細微、卻清晰無比的影像!
影像之中,赫然是之前那場驚天動地的靈魂鏖戰!七彩光核深處的瘋狂混亂!意志之刃的撕裂!三重幻境的險象環生!星源圣印澄澈之力的映照!以及…最終,那點承載著玄青破碎衣袍烙印、凝聚了歐衛全部本心意志的微光,洞穿惑心瘴源初惡念的瞬間!
沒有聲音,只有無聲的光影流轉。但那畫面中傳遞出的極致兇險、堅守的意志、守護的信念、以及最后凈化惡念時爆發的神圣光輝,卻如同最有力的語言,狠狠沖擊著每一個目睹者的心靈!
尤其是當畫面定格在惑心瘴惡念被凈化,只留下純凈星核本源,以及歐衛意識深處那點承載著破碎深青色布袍烙印的微光印記時…
“呃啊!”白發老者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胸口,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枯瘦的身體猛地佝僂下去,雙手死死捂住腦袋,渾濁的老眼中瞬間充滿了血絲和極致的痛苦!一些破碎的、仿佛被強行塵封了萬載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地沖擊著他的意識!
“…守護…破碎的深青…星輝…血…”
“…撤離…最后的凈土…封閉…永世隔絕…”
“…外域…惑亂…毀滅…不可信!不可信!!”
混亂的記憶碎片夾雜著古老、嚴厲、充滿恐懼的祖訓嘶吼,在他腦海中瘋狂回蕩!他頭痛欲裂,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幾乎站立不穩。
屏障外,其他一些年長的木靈族人,尤其是那些臉上涂著復雜圖騰的祭司和戰士,也仿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臉上露出痛苦掙扎的神色,眼神在茫然與根深蒂固的恐懼中劇烈變幻。
“是…是‘大災變’的印記!”一個同樣白發蒼蒼、拄著木杖的老嫗指著光影中那被凈化的七彩光核,聲音顫抖而尖銳,“祖訓壁畫里…毀滅了舊家園的…就是這種…七彩的魔光!它吞噬一切!扭曲一切!是它引來了外域的邪魔!”
“對!就是它!”
“祖訓不會錯!沾染了魔光的就是邪魔!”
一部分被痛苦記憶刺激的木靈族人,眼中的動搖瞬間被更深的恐懼和仇恨取代,剛剛平息的攻擊**再次抬頭!
“不…不是的!”青蘿急得小臉通紅,抱著青皮葫蘆大聲反駁,“那個壞光光已經被小師叔打死了!凈化了!小師叔是好人!他身上有破布角角!藤藤聞到了!是‘家’的味道!”
“破布角角?”那個之前被騶吾震懾、抱著腦袋痛苦掙扎的白發老者,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老眼死死盯住光影中最后定格的畫面——那點承載著破碎深青色布袍烙印的微光印記!他枯瘦的手指顫抖地指向那里,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尖銳變調:
“那…那紋路!那守護星辰的印記!是…是‘星穹守護者’的圣徽!是…是帶領我們先祖撤離舊家園的…大長老的圣徽啊——!!!”
如同平地驚雷!
“星穹守護者?!”
“大長老的圣徽?!”
“這…這怎么可能?!”
所有的爭論、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恐懼,在這一聲石破天驚的呼喊下,瞬間被凍結!
屏障內外,一片死寂。所有的目光,無論是木靈族人還是磐石等人,都死死地、難以置信地聚焦在光影中那點微光印記上——那破碎衣角上沾染著星輝血跡的、屬于玄青的守護者傳承紋路!
白發老者掙脫了旁邊族人的攙扶,踉蹌著向前幾步,渾濁的老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隔著磐石的屏障,遙遙指向歐衛,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激動和巨大的迷茫:
“你…你身上…為何會有…我族失落了萬載的…守護圣徽?!你…你到底是誰?!那沾染了‘惑亂魔光’(指惑心瘴星核本源)的…究竟是邪魔…還是…還是…” 巨大的疑問如同深淵,吞噬了他所有的認知。
魁梧的圖騰漢子也徹底呆住了,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光影中的圣徽印記,又看看屏障中央漂浮的歐衛,臉上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世界觀崩塌的茫然。祖訓說沾染魔光者是滅族邪魔…可祖訓同樣說,擁有守護圣徽者是先祖的救贖者…這…這到底該信哪一個?
整個樹穹世界,只剩下那宏大而悲憫的祖地脈動,在無聲地流淌,以及無數道交織著震驚、狂喜、恐懼、迷茫、渴求真相的復雜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歐衛身上。
歐衛緩緩收回了手指,光影消散。他深藍色的眼眸如同古井深潭,平靜地迎向那白發老者崩潰般的質問,迎向所有木靈族人渴望答案的目光。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緩緩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只手的指尖,一滴粘稠如液態星辰、散發著溫潤銀輝的生命本源泉水,正懸浮其上,緩緩旋轉。泉水之中,倒映著這片巨大樹穹世界的景象——那支撐天穹的虬勁古樹,那盤根錯節的古老根須,那垂落的發光藤蔓…
“惑亂之源已凈。”歐衛沙啞而清晰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緩緩響起,回蕩在每一個木靈族人的心頭,“此間祖靈,從未拋棄祂的子民。”
他的目光轉向白發老者,又掃過那魁梧的圖騰漢子,最后落向這片生機盎然、卻又因萬載隔絕而蒙塵的古老凈土深處。
“萬載封閉,古訓蒙塵。”
“今朝門啟…”
“可敢隨我…”
“溯源…歸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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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