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安出了上房的院門，才忍不住哇了一聲，“我以為夫君說話已經(jīng)很能氣人，沒想到讓人外有人，三叔才是最厲害的?！?/p>

陸淵：“……”

沈歲安心想她還是太孝順太在意名聲了，對付陸家這些人，誰更舍得臉面誰才能贏。

像陸三叔，他才不怕孝不孝順的名聲呢，把嫡母氣得都暈死過去了。

她對陸三叔充滿敬畏。

陸淵好笑地替她將披風(fēng)系好，往她手里塞了個手爐，“三叔吃過不少苦，他在肅北的日子是流著血挺過來的?！?/p>

“我以為你在陸家已經(jīng)很艱難，沒想到老夫人對三叔是這么……恨?！焙喼比缫姷匠鹑?，什么體面儀態(tài)都顧及不上了。

“老夫人對黎老姨娘和三叔的仇恨無法調(diào)解，日后她若是刁難三嬸，能幫則幫。”陸淵低聲說。

他小時候在陸家受磋磨時，三叔也曾對他伸出援手。

雖然那時候三叔也不好過，就是兩個可憐蟲互相扶持掙扎求活。

沈歲安望著陸淵如玉雕般的俊美側(cè)臉，他們叔侄是命運相同，如果不是靠自己爭氣，陸淵在這樣孤立無助的陸家，如何走到今日指揮使的位置。

她突然有些心疼他，不知道他的過去都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有今日能夠跟那些人抗衡的地位。

“你當(dāng)初……是怎么成為指揮使的？”她問出了口，心頭又有些緊張。

他們之間成親還沒有很久，陸淵未必愿意跟她說他的過去。

陸淵長臂摟住她的細(xì)腰，慢慢地往淡泊院的方向走著。

“小時候我在族學(xué)讀書，先生并不怎么理我，我學(xué)得好不好，他們都無所謂，陸家的男子都要學(xué)武，我就跟著家里一位從戰(zhàn)場下來的教頭學(xué)騎射武藝。”

“有一次，皇上要在狩獵場考校世家子弟的武藝，祖父就讓陸珩去參加，陸珩當(dāng)天腹痛難耐，只好讓我去替代，那次正好救了差點被野豬撞傷的四皇子?！?/p>

“皇上就讓我進(jìn)了禁衛(wèi)軍，過了幾年才進(jìn)鎮(zhèn)撫司當(dāng)差?！?/p>

陸淵三言兩語把他的人生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但沈歲安很清楚，他這些云淡風(fēng)輕的言語中，承受了多少沉重的挫折。

他能夠有今日，全靠他自己努力打拼出來的。

“若是換了旁人，未必能夠像你這般學(xué)有所成?！被蛟S在被欺辱無視的時候，就已經(jīng)自己放棄了。

陸淵嘴角勾了勾，眼底劃過一抹冷嘲，“許是我運氣好了些?！?/p>

沈歲安很少聽到他會自嘲，她詫異地看向他，隨即明白了。

肯定是有人這樣說過他能夠得皇上重視是因為僥幸。

“就算那日陸珩沒有因為腹痛去不了，憑你的能力，同樣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這么多年來，陸珩隨圣駕參加不少狩獵，他若能力突出，早已經(jīng)得皇上重視?！鄙驓q安認(rèn)真地說。

陸淵低眸看她，“你覺得，他比不上我？”

沈歲安毫不遲疑，“那當(dāng)然，若是有同等的機(jī)會和身份，他跟你不能相比?！?/p>

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比陸珩更優(yōu)秀。

在所有人眼中，他甚至連得到皇上重視的機(jī)會，都是陸珩讓給他的。

陸淵眸色灼亮，將她摟緊進(jìn)了懷里。

“夫君……”沈歲安驚呼，急忙看向身后的下人。

丫環(huán)們識趣停下腳步，將頭轉(zhuǎn)向別處。

陸淵低頭親著她的額頭，“歲歲，歲歲……”

沈歲安不知道他突然激動是從哪里來的，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外面冷，我們快回屋里?！?/p>

“好?！?/p>

陸淵牽著她的手，時不時地側(cè)頭望她，眼中笑意灼灼。

兩人之間氣氛繾綣。

在他們漸行漸遠(yuǎn)之后，陸珩的身影才從假山后面的位置走出來。

他目光陰郁冷沉，死死地盯著那兩道背影。

沈歲安剛才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為什么一個人的變化會如此之快？

在不久之前，她還親手做了桂花糕送給他，她看著他的眼神是溫柔的，是戀慕的。

不過是因為他幫了宋秀枝，她就要退婚。

他一直以為她是欲擒故縱，想要逼他承諾妥協(xié)，他沒有想過要跟她退婚。

從小到大，他都知道要娶的人是沈歲安。

直到這個時候，他仍然覺得她即使嫁給陸淵，心底喜歡的還是他。

她上次說的那些話，肯定都是氣話。

但今日看到她與陸淵的相處，陸珩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還有一股他從來沒有過的……嫉妒。

可笑！

他怎么可能就嫉妒陸淵。

“二少爺，總算找到您了，大爺在找您，您……”丫環(huán)氣喘吁吁，找半天了，總算找到二少爺。

“知道了?！标戠駭咳パ壑械年幱簟?/p>

……

……

“嘖嘖，老三的脾氣真是比狗都差啊。”陸二太太笑瞇瞇地端著茶。

還擔(dān)心老三夫婦回來對她有影響，有今日的事，她是一點都不擔(dān)心了。

陸二爺正在斗蛐蛐，聽到她的話，皺眉抬起頭，“你別冤枉了狗，我覺得狗的脾氣比你都溫馴?！?/p>

“……”陸二太太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你說，老三媳婦跟南朝阮家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陸二太太小聲問。

陸二爺：“阮家再厲害，那也是南朝的。”

“你別去招惹老三，他是個粗人，說打人就打人的?！?/p>

“只要他們別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我招惹他干什么?！标懚吡艘宦?。

陸二爺繼續(xù)斗著蛐蛐，“你放心，就算你惦記也沒用，以后這國公府不可能落在你手里，那是大哥的?！?/p>

每一句她愛聽的。

陸二太太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有點志氣?！?/p>

“我有啊，我的志氣就是盼著以后分家，父親能多疼我一些，分我多一點錢財，咱們?nèi)兆右埠眠^一點?！标懚敽俸俚匦χ?。

陸二太太猛地站起來，把他的蛐蛐給扔到地上，“你眼里就看到錢財，你自己沒前程就算了，咱們兩個兒子的前程呢？”

“你想他們像你這么窩囊嗎？連陸淵都是鎮(zhèn)撫司指揮使了，咱們兩個兒子能不如他嗎？”

陸二爺嗷了一聲，急忙去看他的蛐蛐有沒有受傷，“我的寶啊?！?/p>

他沒好氣叫道，“你瘋了吧，怎么跟陸淵比，連陸珩都不如他。”

“我跟你沒話說了！”陸二太太怒道。

這個家還是得靠她才能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