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檀州,燕樂城。
此時的燕樂城內,氣氛有些陰沉,街道上,并無什么行人,百姓因為聽說,在城外,剛剛砍了一批人,聽說還是先前刺史的家眷。
此事雖未波及至城中,但是所有人在此刻,都不敢隨意出門,紛紛閉門謝客,以至于街上空無一人,寂靜不已。
郭崇景,張泰,劉小乙,李旋化,這四人,皆是新任盧龍節度使的心腹,在這一刻,皆齊聚于燕樂城外。
四人中,張泰是來當新任鎮安軍使的,劉小乙是來清理刺頭的,郭崇景是來設立軍正的,李旋化帶著騎兵,是來監視的,所有人的任務,都是來處置納降軍的。
在抵達燕樂的當日,李旋化便以商議軍務要事為由,召見了以宋世林為首的納降軍高級軍官,并將這些人全部軟禁。
隨后,張泰前往軍中,頒布盧龍節度使令,廢置納降軍,改納降軍為鎮安軍。
改軍號的命令下達后,原納降軍士兵,皆感意外,不過,這些士兵,也知道,自己干的是叛亂的大事,如今失敗了,改個軍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隨后,張泰在軍中,重新進行編組,各營之間,全部打散,重新編制,所有的隊頭及以上軍官,全部軟禁起來。
這讓士兵很是不安,生怕陳大帥心狠手辣,要搞一出屠戮全軍的大戲,來震懾所有不臣之人,但張泰以鎮安軍使的身份,對士兵起誓,信誓旦旦言,大帥是仁義之人,絕不會做出屠戮軍卒之事。
而在其后,郭崇景軍中,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隨郭崇景而來的,共有一百一十六名軍正,這些人皆是從雄平,經略,靜塞三軍中,各抽調一部分出來的。
這些軍正,一路垂直下去,直至隊頭一級,新任鎮安軍正使,名為魏逢喜,此人也是昔日跟隨陳從進襲殺李茂勛的元從。
軍正使的設立,讓士兵不安的心稍微放松了些,雖然這些軍正名義上是用來糾正軍紀的,但很多人都在猜想,肯定是大帥不信任他們,所以,派這些人來監視他們的。
而在燕樂的這段時間里,劉小乙輪番問話了不下數百人,詢問誰是軍中刺頭,誰又對周令福起誓劫掠幽州,大聲叫好,誰平常有干過劫掠地方的事。
經過清查,劉小乙整理出一份名單,名單上大概有三百來人,劉小乙知道,這里面肯定有冤枉的,而在名單之外,肯定也有缺漏的。
但在這個節點上,缺漏以及冤枉,已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要殺雞儆猴,震懾軍心。
名單上的軍卒,被全部清退出營,而在被勒令退出時,有刺頭持械鬧事,甚至有人鼓動,言誅殺張泰,另推大將舉事。
但張泰等人早有防備,一箭就將鬧事者射殺,割其首,傳閱軍中,并言:“納降軍叛亂,大帥開恩,只誅首惡,然這等跋扈之卒,僅是令其退出軍中,不傷性命,竟猶不知足!”
在清退刺頭后,鎮安軍才算是安穩了些,這些刺頭離開軍隊后,依郭崇景等人的看法,大概率是不會好好的種地,不是會落草為寇,就是會投奔他鎮,繼續從軍,這些人,除了殺人的本事,也沒學過什么其他的行當。
但即便是有可能傷害地方,眾將依然一致同意清退,這些兵油子,鼻子比狗還靈,就是讓這些人去當排頭兵,恐怕都能給你整出一堆事來,還不如直接清退,省時省力。
在處理好原納降軍后,幾人才將注意力投到宋世林等人的身上去,毋庸置疑,宋世林是必死無疑的。
此人作為周令福的心腹,是鼓動起兵的第一人,殺他全家都不為過,更何況,這次只殺他一人,宋世林聽到消息后,那就應該磕著頭,感謝陳大帥的仁慈。
果不其然,在宋世林聽聞自己要死之后,先是準備破口大罵,又聽劉小乙言,大帥不準備殺他全家,準備罵出口的話,也咽了下去。
良久之后,宋世林才頹喪的說道:“既然大帥要我死,我認了,大帥不禍及家眷,某很感激,既如此,但請賜毒酒一壺,不讓某死于金石之下。”
這個要求,稍微有點過分,但劉小乙還是點點頭,自掏腰包,派人去藥材鋪,買了砒霜二兩,又買了壺酒,摻了進去。
宋世林接過酒壺,聞了聞,罵道:“這酒不對味,肯定摻水了!娘的,都要死了,這家賣酒的還這般糊弄老子!”
劉小乙在旁冷冷的解釋道:“不是摻水了,是摻了砒霜。”
宋世林愣了一下,隨即拔開壺蓋,拿起放至嘴邊,遲疑了一下,哈哈一笑,隨后一飲而盡。
看到宋世林飲了毒酒后,劉小乙退出屋子,讓人等宋世林死后,把尸體送回宋宅,而在其后,周令福的家眷,被帶至城外,悉數斬殺,殺完后,被隨意挖了個坑,就地掩埋。
或許有人說殘忍,但在這個時代,叛將家眷,能有這等下場,已經算是幸運了,若是被投入為軍,妓,那么會更加凄涼。
在處理完此事后,又聽聞檀州刺史郭守安快要到了,郭崇景和李旋化,劉小乙二人商量了一下,也不差一天的時間,決定等郭刺史到了,再回返幽州,這樣,局勢也能更穩定些。
十三日下午,郭守安的車隊才慢悠悠的來到燕樂,車隊規模不大,加上帶的屬吏,以及家眷,行裝,仆人,攏共也才十余輛馬車。
“郭某何德何能,怎敢勞煩諸位將軍親迎。”
看著垂垂老矣的郭守安,李旋化不禁道:“郭刺史,長途跋涉,便不必多禮了,快快入刺史府上歇息吧。”
“是啊,快回去休息!”
“我等已經幫郭刺史把府上打掃干凈了,刺史入府就能歇息了。”
幾人連連勸說,原先準備的接風酒,怕也是不能喝了,這老頭這么大的年紀,能來檀州就不錯了,這要是疲勞加飲酒,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才叫后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