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場規(guī)模此之大,僅僅李豐一人的聲音,根本無法讓更多的軍士聽見,因此,在李豐身后,數十輕騎,在兩軍陣前,高聲復述方才李豐的話語。
楊權恩聽到陳從進竟如此無恥,在戰(zhàn)場上散播謠言,動搖軍心,一時間氣的臉都有些扭曲了。
不多時,經略軍陣中,鼓聲大作,數百精騎分左右殺出,直指李豐,李豐撥馬疾走,卻回首揚鞭大笑道:"薊州烽火已燃,爾等猶作困獸耶!"
李豐雖被驅離,但陳從進交代的任務已經基本完成了,此策,雖然不一定十分成功,但是對敵陣軍心,定然有些影響。
果不其然,經略軍前排的軍卒聽到李豐的喊話,陣列頓時有些晃動,諸多軍卒交頭接耳,軍心不穩(wěn)之象,已經是極為明顯。
王傳見狀,怒目圓睜,按劍喝道:"賊子!此等奸計安能惑我!"
言畢后,王傳親自疾馳而出,來到陣前,高聲疾呼道:“此乃陳賊奸計,陳從進便是插上翅膀,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沖到薊州,諸軍勿復多疑,家小定當無恙!”
此時王傳已經沒興趣在陣前搞什么離間劉世全和靜塞軍諸將了,這個陳從進如此陰險,離間怕是無用,說不定反而此人又有什么詭計來動搖軍心。
其實經略軍的士兵,對方才李豐之言,也是有些半信半疑,而疑慮會更多一些,畢竟,按照常理而言,等經略軍起兵的消息傳到幽州時,再等陳從進得到消息,就算第一時間出奇兵突襲薊州,細算路程馬力而言,在時間上肯定是沒這么快的。
不過,軍卒中聰慧者還是少數,更多的武夫聽到這,心中都是咯噔了一下,唯恐對面所說的是事實。
王傳眼見軍卒面有不安,心中大急,趕忙奔馳回陣中,急切的對楊權恩說道:“使君,不可拖延,當即令大軍進攻,陳從進大軍披甲執(zhí)銳,步行而至,體力必有損耗,正當趁此機會,急攻其中陣,待其陣腳動搖,再以銳士突進,一戰(zhàn)而破賊。”
楊權恩此時已是滿頭大汗,他的心中,猶疑不定,但他知道,論戰(zhàn)陣,王傳定然比他強的太多了,想到這,楊權恩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
王傳見狀,當即高呼道:“擂鼓!”
而就在經略軍開始擂鼓進軍時,陳從進這邊的鼓聲也響了起來。
“咚……咚咚”戰(zhàn)鼓之聲猶如沉雷,伴隨著鼓點,萬千甲士踏地而行,肅殺之氣,溢滿而出。
大軍成陣而行,并非像影視那般,蜂蛹而上,雙方的軍士,步伐都不大,而且左中右三陣,那只是大略的部署,在具體到各自的陣中,也并非是密集厚重的軍陣。
就如清夷軍陣內,是按一營五百人,形成一個方陣,陣內有旗幟,鼓角,旗號,每一營中間相隔數十步,足可留出傳令兵疾馳的通道。
雙方都是盧龍鎮(zhèn)軍,戰(zhàn)術打法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便是陳從進這邊兵力更多,大陣更加厚實,且戰(zhàn)場的寬度比經略軍更寬。
陳從進定下的打法,很簡單,也很粗糙,那就是中陣相持,兩翼包抄,騎兵迂回,若是有可趁之機,則雄平都則作為奇兵突進,而陳從進身側那三百披甲銳士,那是不到萬不得已,陳從進不會親自沖陣。
以前光腳的時候,那自然是親臨戰(zhàn)陣,不懼刀兵,但如今陳從進已經是一鎮(zhèn)節(jié)度使,非到生死危機時,他已經不會再親冒矢石了。
戰(zhàn)場,是一個危險性極高的地方,只要上了陣前,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安全,便是身披鐵甲,身邊親兵團團隨扈下,那也不是萬無一失。
誰知道從何處而來的一支流矢,就能要了性命,便如昔日李茂勛之子李可舉,那就是在戰(zhàn)場上,被陳從進一箭射殺,當然了,裝備精良,又有親兵圍護下,那肯定是比大頭兵要安全多了。
眼下自己大軍的數量多于楊權恩,戰(zhàn)場上也沒有明顯的劣勢,陳從進作為主帥,若是親冒矢石,萬一運氣不好,身中流矢,那么軍心必然大亂,要是那種情況發(fā)生,楊權恩是真的會笑掉大牙的。
雙方距離已至百步外,兩軍相向而行,步伐雖慢,但互相接近下,雙方前排的軍卒,似乎已經可以看見面孔了。
距離已近百步內,大陣中傳來低沉的號角聲,號角聲響了兩次,每次號角聲吹了約摸三五秒,兩聲號角,其令便是止步, 整理隊形。
此時雙方的距離已經互相進入箭矢拋射的范圍,不多時,只見兩軍陣內,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呼嘯而至。
不過,俗話說,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在百步距離,拋射而出的箭矢,殺傷力不足,除了倒霉被射中面門者,基本上對軍卒無法造成太大的傷害。
雙方的舉措,就好比是復制粘貼一般,陳從進這邊停下了,經略軍也停下整隊,等隊列整頓的差不多,雙方又是同時前進。
八十步,又是箭雨互射,距離近了,箭矢的傷害力也強了些,不過,傷害力增強不多便是。
五十步,三十步,雙方的距離已經非常近了,透過盾牌的縫隙,已經可以看見對面軍卒的臉龐了。
這時,陣后的鼓聲變幻,方才是緩緩的敲響,現在是急促而又激烈,所有人都知道,近戰(zhàn)要開始了。
伴隨著鼓聲,低沉的號角聲也響了起來,陣中的軍官紛紛疾呼“止步,備戰(zhàn)接敵!”
軍令之下,前排的軍士當即止步,并舉起長槍,作出刺擊的模樣,而持盾的軍士則立刻上前,在前方擺出了盾陣。
“殺!”
雙方的步陣終于交上手了,戰(zhàn)場上,那股殺意,在這個時刻,升到了最高峰,特別是前排的軍士,那一個個,神情不一,有人亢奮,有人面目猙獰,有人一臉戒備。
戰(zhàn)爭,對高位者而言,是權力的爭奪,是意志的延伸,而對底層的武夫而言,戰(zhàn)爭,代表著賞賜,代表著富貴,代表著軍職的擢升,即便在戰(zhàn)爭中,他們有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他們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