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
五方雷動,以震位為起點,經霄、神、社,轉至靈位,太虛下方若水波般顫動,映照出幾分人世的景象。
許玄坐鎮雷車之上,持劍站定,此番前來,他們這些五雷使者也不過筑基,并不關鍵,最終還是要看玄雷部諸位真人,及那道法寶的功用。
他此時僅是鎮守社雷之位,同一眾天兵維持刑儀,自身倒不需出什么力。
‘這便是大離雷部的雛形了社雷修士,至今也就見著宋世明一人。’
許玄心思電轉,按照先前在邊關所聞,大離的社雷修士,不過堪堪五指之數,至于【斗樞上罰印】下的諸位紫府.
看上去似乎是五位紫府,但借助天陀的視野,細細觀之,其中僅有神、霄二道的雷霆金身是實體,剩下的皆為虛影,由【斗樞上罰印】顯化而成。
“看來社、靈、震三道還缺紫府來填補,只是真要同他們這般凝成金身,寄托于法寶之上,性命豈不是在他人之手?”
他如今任的不過使者,自然未凝聚金身,轉入神道,也對此并無興趣,將身家性命交予他人,非是明智之舉。
伴隨著宋世明的宣旨聲,玄黑雷印漸漸抬升,金色雷光沖激不斷,映照出太虛下方的塵世景象。
諸多凡人、仙道,此時都在焚香告祭,金色的香火之氣好似道道長河,逆流而上,涌入此地,澆鑄在這方大印之上。
位于【斗樞上罰印】之上,被五雷困鎖的牢獄內,血光越發濃重,沖激不斷,同雷霆接觸,化作青煙散去。
許玄默然看向這處牢獄,他此刻忽地心一沉,呼吸緊促幾分,似乎有股無形的壓力自其中傳來,即便在香火金氣,重重雷霆護佑下,氣機還是被壓制一瞬。
不知為何,他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重,可看向下方正在準備處刑的眾修,又只得按下。
“一請太白兵鋒。”
宋世明立身玄黑大印頂端,此時無數雷霆凝聚其身后,化作一尊持龍紋黑金锏,頂五行雷光華蓋的法身,樣貌同其相似。
他緩緩舉锏,太虛上方,貫空而過的庚金之氣紛紛落下,以太白之光為引,落入這寶锏之中。
神雷、霄雷的兩位紫府真人此時掐訣,將那方牢獄開啟,五雷瞬息涌入,將其中的一團血光死死鎖住,此物落于玄黑大印頂端,發出轟然巨響。
宋世明神色肅穆,這就是他突破的第一重機緣,以雷宮正統的名義處刑,幾乎將他身上的社雷真意拔擢到一個駭人的地步。
此番行刑,除了定下大離雷部的正名,更多是為成就他,這位玄雷部未來的主人。
高若山岳的法身持锏落下,上方的五行雷光轉動,化作浩浩天云,加持到這具法身之上,重重雷光轟然落下。
那團血氣崩碎,一點點被磨滅,露出其中的事物來,是一蒼白、枯癟的卵,其上密布著血絲,黏連不斷,上有血光凝成的古字,為【歸一】。
“是【歸一道】,古代血炁分出的一家法道,專研血炁從位,不知是哪位?”
天陀聲音嚴肅,他在血炁上造詣頗高,一眼便看出來歷。
“血炁自莽荒時便是人族正法,同巫道一起,是人族立足之本。”
“后來仙法廣傳,都去求內丹,這兩道漸漸并入,直至污濁,還帶著些原始氣息,多以教派、法道存世,卻不求信力,只在血炁奧秘上鉆研。”
許玄默默聽著,那蒼白、枯癟的卵在雷光洗練下血光被盡數蕩畢,原本邪異的氣機被鎮壓,僅余一點生機。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上古至今,不知多少年歲,這人還有一點生機,著實恐怖。”
他稍稍皺眉,這雷宮收押的罪人太過邪性,讓他不免有些憂心。
宋世明此時再度催動法身,朗聲叱道:
“二請南離天火。”
滔滔杏黃道火騰起,自南天升起,朱雀鳴聲嘹亮,化作金宮、天門等等景象,最終漫卷而起,紛紛燒向那枚卵。
此時這蒼白血卵被燒的通紅,竟像金鐵一般開始融化,滴落血水,在離火中化為青煙,外殼被悉數焚燒殆盡,自其中破殼而出的是一人形。
許玄只覺這人形看上去是女子,著一身暗紅法衣,緊閉雙眼,面容姣好,看不出半點異常來,好似剛剛睡去。
【斗樞上罰印】此時顯威,五方雷霆騰起,瞬間洞穿這具人形,鎖住其氣海、心竅,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升起,交織成各色罪名,涌動不息。
“【殺絕物類七十二種】、【同種相食】、【獻祭一部,積尸百萬】、【斷絕道統十二門】.”
一眼看去,許玄目不暇接,這罪責太多,數不勝數,就是天陀也發出感嘆。
“好狠的手段一定留下過兇名,只是如今難以查明,也就白紙福地有記錄。”
這女子的身形顯出,在場諸修皆都神色肅穆,宋世明此時高舉雷锏,怒喝一聲。
“三請玄雷正法。”
【斗樞上罰印】此時全面復蘇,兩位紫府,連帶三道虛影,構成五雷,齊齊催動這件法寶,金雷煌煌,若龍蛇般騰起,震顫太虛。
一輪金雷大日騰空,位于中天,宋世明此時敕令,法身隨之揮锏。
“奉雷部天律,今日誅滅歸一道罪人。”
那女子的軀體被雷光送入那輪金雷大日之中,天威浩蕩,殺伐之氣沖天而起,太白星明,遙遙呼應。
“動用法寶.應當是死盡了?”
許玄遙遙看著那輪神雷大日,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不對,自這所謂的雷宮罪人出現,他就覺心悸,體內雷池震蕩不斷。
太虛中再無半點血氣殘留,那輪神雷大日緩緩散去,自其中一點點顯出一女子來,著一身暗紅法衣,肌若寒玉,散著幽光。
那股生機此時越發壯大,不知為何,這所謂的罪人執念、遺存,此時看來,和活人無異。
一雙盡是寒意的墨瞳睜開,掃視四方,隨之響起的是極為古老、原始的語言,眾修都未聽聞過,可卻立即明白對方所言之意。
“偽物。”
這位曾經的歸一道大神通者此時竟然復蘇過來,在歷經庚金兵刑、離火焚身和神雷煉化后,似乎未留下半點傷勢。
“不對,再厲害的紫府,也扛不住這等三重天罰,這究竟是”
血光沖天而起,這女子掃視而過,許玄頓覺自己神魂一陣動搖,在場不少修士皆都出現迷茫之色。
“大離,今歲又是何年?”
對方緩緩開口,這次是純正的大離雅言。
“這不是紫府遺存,似乎沾了幾分歸一金位的神妙,難說是什么東西.”
天陀此時低低出聲,可絲毫未顯急切。
“等著吧,這么大動作,絕不是要處置一小小紫府,血炁一道,如今正盛,卻無金丹顯世,這里面的暗手”
斗樞上罰印上,代表霄雷之位的紫府此時起身,極為恐怖的神通之力涌動,遠遠勝過身旁的神雷紫府。
青藍雷光涌動,自其中顯出一著天青甲衣的金身,容貌模糊,手持一物,為一輪青雷明月,下面掛著一道由仙祝、符紋凝聚成的青色天河,有天象、節氣變化之景。
【天都霄儀祝】。
“魔頭,還不伏法?”
著天青甲衣的真人厲聲呵斥,那著暗紅法衣的女子卻是緩緩抬首,似乎望向極高處,嘴角露出笑來。
“你們,把仙尸又抬升上去了.”
濃重的血光自空而落,遮蔽整片太虛,隔斷上空的庚金、離火之象。